不管其他兩人到底是個什麼想法,劉成福是決定從自己的器材使用時間裡撥出來一點給沈春雨的。
現在學生做實驗的機會確實也不多,這是因為學校裡就沒有這個環境。
而且這不僅僅是他們一所學校的問題,這問題扔到最高學府去,他們的老師同樣也在因為實驗條件的不足而發愁。
但是大家都理解現在所處的環境,而且現在學校裡的老師,很多在之前的時間裡境況都不好。
比之前□□上的折磨而言,不能為自己深愛的土地繼續付出才是最讓人痛苦的。
所以,現在能夠繼續為國家做貢獻,哪怕條件艱苦,他們還是擁有著非常飽滿的熱情。
建國之初的條件隻會比現在更艱苦,當時的老師們能夠在那麼艱難的環境中培養出他們,他們也會接過火炬培養新一代的學生。
不過有一個非常現實的問題擺在大家的眼前,工科的學習是需要進行實踐的,不能培養一些毫無實踐經驗的學生的,但是學校的條件非常有限,所以隻能是各自想辦法,儘可能多的讓學生們接觸到更多的實踐環境。
劉成福從77和78級的學生入學時就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參考借鑒了其他學校老師的建議後,他的選擇也大差不差——與更多的企業進行合作,當然這時候有能力合作的主要還是國企。
他們老師作為企業一些問題上的顧問,以此換取企業對學校的支持,比如企業可以把準備淘汰的舊的生產機器給學校用作教學設備,或者和學校合作進行學生的實踐培養,以及為學校提供一定的資金或者設備采購的支持等。
學校裡的這些實驗設備,很多都是劉成福以及院裡的其他老師們這樣一樣一樣“化緣”來的,對老師們而言,雖然這些設備不夠先進,但是卻非常寶貴。
劉成福這次願意帶沈春雨進實驗室,隻準備讓她嘗試一下最基本的電路板焊接,所有的耗材和費用都準備由他個人來承擔。
學校裡用來給學生聯係的電路板,其實都不是可以使用的電路板,很多都是回收的廢舊的,所以對學生的操作是否成功,很多都得由經驗豐富的老師來進行判斷。
在生產能力不足的當下,全新的電路板基本上都是用於生產,學校隻會采購很少的一部分來用作教學用具,其他時間更多的使用回收的廢舊元件。
沈春雨對這時候的學校實驗室條件還是挺好奇的,她上輩子是初三畢業以後直接上的大學少年班,所以學校並不是那幾個知名的經費非常豐富的學校。
但是他們學校實驗室的建設還是不錯的,學校領導對這方麵的支持還是挺足的,不管是學生進行實驗的機會還是實驗室的器械準備都還不錯。
不過她上學的時候倒是有聽到老師跟他們這些學生憶苦思甜過,說當年他們上大學的時候哪有這條件,根本就沒有像某某某同學一樣一個實驗失敗個四五次的機會,可能一個實驗做錯兩次自己心裡就會有很大的負疚感。
而且,也會擔心老師會不會從此不讓他們進實驗室的大門了。
具體是個什麼情況,老師倒是沒有太詳細地跟他們說,不過從這種說辭就能看出來,當年的實驗條件肯定好不到哪去。
直到進了這間實驗室的大門,沈春雨才真正理解了條件艱苦到底是怎麼個艱苦法。
可以說,這裡麵的各種實驗用具,是她係統實驗室都能免費提供的。
也就是說,對係統而言,這些設備甚至沒有收費的必要,甚至係統提供的部分設備比眼前的這些老古董還好用一些。
當然,這個實驗室既然能帶她進來,肯定是學校的普通實驗室,學校應該還會有大實驗室,她在圖書館的時候就聽到過附近的學生小聲議論過,學校裡麵是有個“廠房”的,裡麵是大型的實驗設備。
哪怕這隻是普通的實驗室,條件之艱苦也遠遠超出了沈春雨的想象,她以後再也不嫌棄係統小氣了,好歹這些東西係統能免費供應,而且材料還免費。
相信這時候的老師和學生想要做些什麼實驗,絕對沒有她的條件。
不過,她總感覺係統沒有這麼好心,說不定係統也不是故意給她實惠的,這點從外界複刻實驗器材的收費以及在係統內購買器材的價格就能看出來。
係統很有可能隻是單純地對這時期國內的實驗條件之差沒有足夠的預期,這才讓她賺了一回。
劉成福在和一同管理實驗室的其他老師進行溝通,最終讓其他老師都同意了從他自己的實驗耗材份額中撥劃出來一點給沈春雨用一用。
即使同意這個方案,其他老師對劉成福的這種想法也是不讚同的。
因為沈春雨的年紀實在是太小了,劉成福自己都隻是一個感覺,或者說他自己其實也隻是在賭沈春雨可能真的在機械上有特彆的天賦,所以更難說服其他人。
沈春雨大概能看出來這些,不過她也沒準備說點什麼。
事實勝於雄辯,雖然這些老古董她本人確實沒用過,現在年紀小身體力量的把控也沒有那麼準確,但是原理是相通的,她覺得自己是很容易上手這些器材的。
劉成福耐心地給沈春雨講解了一邊焊接的操作要點,考慮到沈春雨的年齡和理解能力,他講得比給自己的學生上課還要更仔細。
畢竟學生在上實驗課之前都是上過理論課的,有理論知識作為基礎,但是沈春雨之前沒有上過這些課,她看起來對這些好像有一定了解的樣子,但是具體了解到什麼程度是未知的。
講完以後劉成福和沈春雨麵麵相覷,劉成福在等沈春雨提問他好解答,沈春雨在等他說可以開始實驗。
看著沈春雨迷茫的眼睛,劉成福在心裡歎口氣,果然是他沒有給小孩子講過課所以高估了沈春雨的理解能力嗎?還是說小孩子還沒有養成這種有不懂的地方及時問老師的習慣?
罷了罷了,自己再給她點一點吧。
“剛才我講的這些,你還有什麼沒聽懂的地方嗎?或者說我可以再給你講一遍。”
哈?就這點東西還得再講一遍?彆了吧,她的理解能力又沒有問題,這不是都很簡單的步驟麼。
沈春雨趕緊拒絕了:“我沒有什麼不懂的地方,我覺得我可以開始動手嘗試了。”
實驗室裡另外一個老師臉上的不讚同都快溢出來了,雖然說剛才劉成福是講得很詳細,但那是對大學生而言的詳細。
你一個小孩子,就這麼聽了一遍,又沒有拿什麼東西去記錄,真以為自己能每個步驟都做下來不出問題嗎?
而且就算是這麼詳細,學生在實際操作的過程中也會出現各種各樣的錯誤,其中不乏理論知識學得很好的學生,這就是他們這些老師排除萬難都要建這個實驗室的意義。
不過,這老師也沒上升到對沈春雨有什麼意見的高度上,他隻是單純的對可能出現的浪費寶貴的實驗資源而不滿而已,他太知道所有的實驗資源來得有多不容易了。
沈春雨一個看起來隻有六七歲的小孩子,估計也沒到懂這些東西代表什麼的年紀,小孩子喜歡逞能都是公認的了。
比如說學校裡知名的案例就是小趙老師家裡的那孩子,好奇收音機裡麵有什麼,就趁爸媽不在家的功夫偷偷摸摸把東西拆了,拆完就算了還裝不回去,而且還不是一般的裝不回去,是零件都找不全的那種。
聽說那孩子一開始還想假裝什麼都沒發生過,少了零件他也不知道,把零件胡亂往裡麵一塞,外殼恢複成原樣以後又放了回去。
直到他爸想聽收音機的時候發現不出聲了,拆開來一看瞬間就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那收音機裡麵的慘相學校裡的老師也是看過的,隻能說打孩子有時候確實是一種必要的教育手段。
所以這個老師心裡也有點暗暗期待沈春雨到底能操作出來個什麼產品的,也希望沈春雨在失敗之後能迅速承認到錯誤,那他會覺得雖然浪費了寶貴的材料,但是讓一個孩子知道了腳踏實地和實事求是的重要性,也是值得的。
當然,這並不影響他心疼即將被浪費的材料。
這老師心裡的小本本已經翻開了,他想好了,看劉成福老師的樣子,估計這小孩他挺愛護的,到時候不一定舍得說重話。
他就不一樣了,他覺得自己得把對方沒一個錯誤的地方都記住,然後對照劉成福老師剛才講的所有操作注意事項,給這個孩子好好的上一課,告訴告訴她什麼叫虛心學習。
在劉成福的緊張與他的隱隱期待中,沈春雨穩穩當當地開始了操作。
準備施焊的過程,這位老師就在心裡狠狠地給沈春雨打了個×,太粗糙了,認位置一點都不仔細,看上去就是兩邊大致掃了一眼,看起來也沒有檢查烙鐵頭是不是乾淨。
哦,也對,這小孩都不一定知道乾淨的烙鐵頭長什麼樣,她就算檢查也不一定能檢查出來。
接下來就是對焊件進行加熱了,這一步劉成福捏了一把汗,既怕沈春雨找不到位置,又怕她操作的時間過長或過短,無法完成對焊件的正確加熱。
但是,沈春雨對時間的把控好像看上去沒什麼問題,選的位置是很好的位置,加熱的效果看上去也正正好的樣子。
巧合,絕對的巧合,像學校裡的學生進行操作的時候,很多都容易在這一步的時候出問題,一般一次成功的學生並不很多。
接下來就是焊錫絲的融化這一步了,這一步最大的難點就是選取適量焊錫在工件上進行融化,不管是“適量”還是“充分熔化”,都是學生容易出錯的地方。
學生們選取的焊錫有時候多有時候少,為了避免這個問題,老師們在做實驗的時候一般會根據當天的實驗內容對這個“適量”進行更具象化的表達,比如說你應該選一段差不多0.2厘米的焊錫進行融化,這都有學生弄得不對。
而“充分熔化”就更困難了,怎麼錯的都有,屬於是你站在部分學生旁邊提醒他可以了可以了他都有概率給你做歪來的程度。
剛才劉成福雖然講得詳細,但是選取多少焊錫好像並沒有跟沈春雨說,不知道是忘了還是怎麼樣。
但是沈春雨這一步做下來好像也沒出什麼問題,焊錫的選取就是剛剛好的樣子,熔化得也挺合適的,熔完以後沈春雨動作非常迅速地進行了下一個步驟,一點時間都沒有耽誤。
最後這個元件成功地被焊接在了電路板上,劉成福迫不及待地檢查了一下焊接的結果。
隻能說,如果這是他的學生在課堂上完成的作業,他願意給到學生95以上的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