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月華殿,我長長地歎了口氣,天真的問:“宛姐姐,這便是我們的歸宿了?”
宛菡拉過我的手,輕聲勸道:“妹妹何必歎息,能進宮是福氣。我倒覺得以你我姐妹的資質和才情,若是落入尋常人家,豈不可惜。”
見我不語,宛菡又說:“深宮如海,這句話姐姐也知道。可自古道‘千裡姻緣一線牽’,小時聽老人講,那管姻緣的月下老人,暗裡把有緣人的腳栓在一起,憑你是誰,宋玉潘安也好,西子羅敷也好,晏嬰左思也罷,東施無顏也罷,好的歹的,美的醜的,伶俐的蠢笨的,概莫能外,除非是個和尚姑子倒也罷了,否則哪怕龍子鳳孫,也是不能例外的。所以說,這一切都是命中因緣,避也避不過。再說,如今你我姐妹一同中選,以後在宮中也可互相照應。”
宛菡正寬慰我,有兩名小內監上前來引我們去待封小主的宮室。小內監滿臉堆笑,向我們作了一揖,“小的給二位小主道喜了。”我和宛菡目下了然,各自拿了銀子打賞他們。
小內監引著我倆出了月華門,走過長長的宮道,在延慶宮外停下。這時,迎上來兩個宮女打扮的女孩兒,福了福身,“二位小主請隨奴婢來。教引嬤嬤差奴婢們來迎小主們。”我和宛菡又取了銀子賞了她二人,隨後跟著她們進了延慶宮。
宮女引我們進了延慶宮東邊的惹綠軒。請我們少坐後,請出一位女官服色的年長女子,慈眉善目,看著和藹可親。我和宛菡知道這便是教引嬤嬤,於是雙雙起身,微微福了一福,叫了聲:“姑姑。”
教引嬤嬤身份特殊,在教導待封小主宮中禮儀期間有著管理小主的權力。她一愣,急忙跪下向我們請安,朗聲說著:“奴婢正六品芳婉菊容,參見二位小主。”
我拉起她,笑道:“姑姑不要多禮了。我們不懂宮中規矩,以後還承姑姑教導。”說完,我解下係在腰帶上的羊脂玉鏤花佩,宛菡也從自己手腕上順下一隻嵌寶的金鐲子一並塞到她手裡,笑道:“這十天要有勞姑姑了,姑姑不要見外才好。”
菊容也不推辭,收下玉佩和金鐲子,“奴婢省得,謝二位小主賞。”
宛菡和我被安排在延慶宮惹綠軒學習宮中的禮節。和我們一樣,其他中選的待封小主也在延慶宮的其他院落裡由各自的教引嬤嬤教導。
我們每日早起聽菊容講解宮中規矩,午膳小憩後依例起來練習各種禮節,站立、走路、請安、吃飯等都有各種規矩。菊容教的細心,我和宛菡又都是一點既透的人,各種禮儀規矩雖然繁複,我們很快也就學得嫻熟。相處久了,菊容也會跟我們講一會宮中的閒話。
本朝皇帝,也就是我以後的夫君景曜今年二十有六,十年前業已大婚,娶了前任宰輔的千金沈夢筠為皇後。當今皇後雖不受寵,但為人寬和、端莊有度,與皇上也算相敬如賓。皇上正值青春鼎盛,雖也隨著本朝律製三年行一大選,可偏生能獲得皇上喜愛的內寵卻是不多,皇上膝下子嗣單薄,目前唯有和妃和袁充容分彆育有一子一女。如今宮中最受寵愛的是錦華宮裕妃穆韻珊。菊容說這位裕妃娘娘月貌花容、嬌俏可人,甚得皇上歡心,其祖父曾是皇上初臨大寶時的輔政大臣穆清澤,穆清澤過世後,裕妃的父親穆懷又升任為中堂。裕妃娘娘國色天香的美貌加之如此顯赫的家世,如今宮中無人能及,連皇後也要給她幾分薄麵。
本朝宮中嬪妃共分八品十六等,分彆是:
正一品 貴妃、淑妃、德妃、賢妃,
從一品 四夫人,
正二品 四妃,
從二品 昭儀、昭容、昭媛,
正三品 修儀、修容、修媛,
從三品 充儀、充容、充媛,
正四品 貴嬪,
從四品 婕妤,
正五品 嬪,
從五品 容華,
正六品 貴人,
從六品 美人,
正七品 才人,
從七品 寶林,
正八品 禦女,
從八品 采女。
自充媛以下的宮嬪,每個品級的人數都不是唯一的。宮嬪們需晉封正四品貴嬪後才能稱“主子”、“娘娘”,成為內廷的主位,居住在一宮之中的主殿,掌管一宮事宜。而貴嬪以下的宮嬪則被稱為“小主”,進宮後隻能住在各宮中的閣樓院落。
雖說裕妃娘娘寵冠後宮,但正一品貴淑德賢妃和從一品四夫人的位置一直空著。菊容姑姑曾對我和宛菡說,以我們的天資容貌,將來必會臨位夫人、四妃。我們則一笑了之,並不放在心上。
那樣遙遠的夢,是我從未做過的。站在寶塔頂端難道就真的快樂嗎?我想,也許並非如此吧,高處不勝寒嗬!或許娘娘們隨時都要提防著腳下會不會突然伸出一隻手,將自己從五彩雲端之上拉下,墜入萬劫不複的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