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滴砸在地上碎成幾瓣。
向如故指尖貼著落地窗玻璃。
外麵狂風呼嘯,裡麵風平浪靜,隻隔了一道玻璃而已。
車子駛離視線,閃爍的尾燈也看不到了。
向如故站起身。
幾分鐘後,向如故再次坐下。
毯子被她疊好放在一旁沙發上。
麵前多了畫板、顏料。
向如故執筆一點一點描繪眼睛看到的畫麵。
房子、草地、石子路,還有因為風太大而張牙舞爪的大樹。
總覺得還差點什麼。
就在這時,向如故手機響了。
她左手拿起手機接聽,右手仍握著畫筆,思考下一步該怎麼進行。
突然,畫筆失控般重重按在紙麵上。
本來形象的一幅畫頃刻被毀。
向如故煩躁地丟了筆。
畫筆濺起顏料水,弄臟了向如故的裙子。
向如故眉頭越皺越深,沒看到裙角的汙跡。
電話對麵喋喋不休,說了幾分鐘還不停。
向如故耐心耗儘,打斷對方:“說夠了沒?”
對方被向如故的氣勢鎮住,止了話語。
向如故意識到語氣不好,但是沒有道歉。
她換了副平和點的語氣說:“他屍骨未寒,你們著急讓我找下家,這樣好嗎?”
說回這個話題,對麵的女人自以為很貼心:“阿故,你還年輕,我們也不是逼著你儘快再婚,隻是想讓你接觸接觸。早晚要找一個,先認識,合適了再進行下一步,接觸時間長些我們也好放心。”
向如故輕按眉心:“我自己可以照顧好我自己,你們不用操心。”
對麵默然。
向如故歎了口氣:“我的事,你能不能少管一點,我自己有規劃。”
沒幾秒鐘,對麵換了一副中氣十足的男聲:“你有規劃?你能有什麼規劃?再找個女人不務正業嗎?你那是變.態行為,背叛祖宗,你要是再敢,我打斷你的腿。”
向如故:……
對麵嘈雜片刻,又換回那道女聲:“阿故,以前都過去了,你也正常跟男人結婚了,這說明你可以接受男人的。剩下的事彆多操心,正常找個男人嫁了,大家都安心。”
向如故:……
半句不離結婚。
每句都脫不開找個男人嫁了。
她是白菜嗎?讓人挑來撿去的。
就不能讓她喘口氣嗎?
她有胳膊有腿,照顧不好自己嗎?
溝通不了。
向如故及時打斷對麵的說教:“就這樣,我還有事,先掛了。”
掛斷電話前,向如故聽到對麵似是在爭吵。
那個男聲說:“她能有什麼規劃?你就縱著她吧,早晚又給你一個……”
不容置喙的語氣,咄咄逼人的言語。
他慣會如此,以為自己是家裡所有人的主宰。
向如故直接關機。
看著麵前的畫,向如故產生了深深的無力感。
依舊畫不好,畫不出感覺,畫不出神。
五年了,都過去五年了。
為什麼這雙手還是廢的,為什麼那朵烏雲還籠罩在她頭上?
向如故把畫紙扯下來揉成一團丟進垃圾桶。
衣服臟了,要換一身。
向如故喊:“李姨?”
聞聲李姨迅速過來:“怎麼了?夫人。”
向如故嘴角微微翹起,溫柔道:“我上去睡會兒,如果晚飯沒下來,就是沒醒,你自己吃晚飯,不用喊我。”
又是這樣。
李姨點點頭,略顯失落道:“知道了。”
向如故上樓後,李姨從垃圾桶裡把畫撿出來。
明明很好看,如果沒有那一抹汙漬的話,堪稱完美。
她把畫拿回房間。
一摞紙都這麼厚了。
全是這幾個月向如故回老宅住之後扔的畫。
每張李姨都覺得很好看,很形象,每張都被向如故丟棄。
藝術家的事,她不懂。
但是吃飯的事讓李姨有些發愁。
李姨覺得向如故腿都沒她胳膊粗。
身上加起來沒幾兩肉。
愁人。
不好好吃飯,怎麼把身體養好?
梅潯走之前交代好好照顧向如故。
她把向如故照顧的一點也不好。
偏偏對於向如故的請求,她又無法拒絕。
李姨的孩子和向如故一般大,她看向如故就像看孩子。
向如故瘦瘦弱弱的,這下梅昊也走了,在世上連個依靠都沒有,可憐人。
*
向如故洗了個熱水澡才換衣服。
穿好長袖睡衣靠在床頭,毫無睡意。
本來還能在這耗著,現在梅昊去世了,連普通的耗著打發時間都成了奢求。
家裡那兩位不達目的決不罷休。
說來可笑,她也是夠失敗的。
這麼多年了,結過一次婚,結果還沒取得父母的信任。
他們依舊以為她會做出離經叛道的事。
離經叛道。
可笑。
她隻是快樂了一段時光而已,沒殺人沒放火,突然就變成了大逆不道、人人喊打的人物。
空調的涼風從風口吹到向如故身上,胳膊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身體為重,向如故把自己塞進被子。
身上剛有暖意,向如故卻把被子掀了。
躺在相對冰冷的環境中,向如故無比清醒地想:這次不要再妥協了,她要對抗到底。
幾分鐘後,向如故爬起來把睡衣換了。
換了套更清涼的。
肌膚與冷空氣接觸麵積大許多,這下肯定會出問題。
*
“嗡嗡嗡~”
一陣急促的震動傳來。
梅潯被吵醒。
她好像被釘在床上,動彈不得。
手機還在震動,貌似有震動幅度越來越大的趨勢。
梅潯伸手摸索。
沒摸到。
震動聲停了。
梅潯不想管,趴在枕頭上繼續睡。
沒過兩秒,手機再次開始震動。
瘋狂地叫囂著。
梅潯在心底咒罵一聲,支起胳膊坐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