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妄雪番外——安私止視角
我死在魏尚衡懷裡,在風景正好的江南。
我與魏尚衡的羈絆,算起來是從父輩開始的。
阿爸有一位兩情相悅的佳人,但是阿爸是叛逃的首領,那位佳人是大梁的千金,還被選為了太子妃。所以他們的感情理應在這裡結束,等時間衝刷,再釋懷。
可是當那位佳人被接回去後,過的非常不好,後來又不知逃到何方去了。這下,阿爸整日整夜的睡不著覺,憔悴的嚇壞了首領。是阿媽陪在阿爸身旁,不顧阿爸的冷眼,陪阿爸挨過了那段時間。阿媽認為那是她的努力得到了回報,次次都麵露懷念的跟我講述阿爸答應阿媽的那晚。隻有我看到阿爸房中的那幅畫。
那不是阿媽,是一個眉眼很像阿媽的人。不同的是,那人有一雙紫色的眼睛。縱然著有違孝道,但我還是不免得笑阿媽呆傻。
我二十一歲那年,作為部落最年輕的將軍帶兵出征。一晚翻閱兵書時,手下架進來一個漢人。我心中覺得小題大做,漢人殺了便是,但不經意的抬眸,對上少年秀美的麵龐怯懦的神情,以及那對紫色的眼睛——太像了。實在是太像了。那張臉,像極了阿爸房中藏著的美嬌娥。
後來,我問他要死還是要活,他爽快的開口,他要活下去。後來,我想了一個欲蓋彌彰的方法——捏造出一個人。我還給他起了他與他母親相似的名字——賀蘭納多。
他的母親,叫賀納雅。而賀轉變為胡姓,叫做賀蘭。
第二天,我帶他在軍營裡到處逛逛。他一直在害怕的顫抖,可那沒有辦法,我不能給他軍營外的生命,隻能讓他自己慢慢接受軍營裡的目光了。
一步一步讓極度排外的手下們接納他,我隻能給他這麼多。他闖入了軍營,就不能回去了。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離不開他的呢,可能是那次冬日,我身負重傷,一日未醒,醒來時看到他小小一隻趴在床邊,眼角還殘存著淚痕,我靜靜的看著他,躺了不知多久。
可能是那次篝火晚會,他縮在我懷裡,暖黃色的火光映著他的容顏,臉上是憧憬與幸福。他仰頭,看著我笑:“安私止,我愛你。”
那一刻,我甚至覺得命都是他的。
我領他回了部落,見了阿爸阿媽。他們看到魏尚衡,都是一愣神。這時我才可笑的發現,阿媽什麼都知道。
飯前,魏尚衡被安私夜她們圍著,阿爸叫我過去。阿爸眼神淩厲:“一個漢人,玩玩便可,切勿丟了自我。他母親是賀納雅,他也就是我們的勁敵。後生難估量,他隻能有兩個結局——”阿爸做了“噤聲”的動作,又將手作刃抹過脖子。我點點頭,和阿爸一同赴宴去了。
魏尚衡最近不太老實,出入軍營的次數多了起來。儘管次次都儘量避開人,但還是傳到了我的耳朵裡。那天,聽到屬下稟報他昏迷的時候,縱使知道那隻是他離開的伎倆,我還是忍不住的去照顧他。
魏尚衡啊魏尚衡,我該拿你怎麼辦呢。我好想把他困在身邊,但我知道他應該屬於更廣闊的天地。我不能把愛變成枷鎖,更不能玩玩。
他醒來之後,我就裝作昏睡過去,聽著他躡手躡腳走的聲音,淚水打濕了眼下的布料。
親手放走所愛,是很痛苦的。
難以呼吸的痛苦。就好像是心口的鬱結,我找不到入口,也就找不到出口。
漢人的封儲儀式,我執拗的要去,也如願看到了他。我極力壓抑著激動,隻流露出尖酸刻薄——他身板不那麼單薄了,眉目越發俊朗了,周身怯懦的氣質也變了。
放他走,我是對的。可這樣一來,我們便是再無可能。
元安十二夏,我帶兵出征。那晚偷襲前,我和老天打了賭,賭我此行的勝敗。一旦我贏,大梁後三十去來再無翻身的機會,一旦我輸……我們的命運就結束了,這片本不屬於我們的土地也會重回中原。
我輸了。我不甘的發現,魏尚衡武功竟在幾月內高出我這麼多。被他五花大綁的時候,我氣紅了眼。後來,他逼著我看他火燒我的軍營,在我耳邊低語那句:“留在這,或者被處死。”
魏尚衡,你好狠的心。
可是,我明明在輸給他的一刹就猜到結局,也明知這是大梁的背水一戰,如果不除掉我這一線,他們不可能活著回去……
但是魏尚衡,你為什麼不直接殺了我?為什麼還要留我一個心死的軀體?
在之後的幾月裡,我懂了。你在報複我的四年。可是我不甘心!魏尚衡,我讓你活下來也是你想做的,在那軍營裡我怎麼可能藏的住你?我明明真心真意的對你,現如今你就如此回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