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魏尚衡的感情,變得十分複雜。他給我的腳踝扣上沉重的鐐銬,又在我絕食時一口一口喂我吃飯;他總是不讓我見光,又在夜深時拉我去山裡練武,教我武功。
在這深宮裡,不見天日的過活著,日頭起了落,落了升,我不再反抗了。我甚至想過,若我離去,現如今也不會有幾個人記得我了。
阿媽,你會後悔以前對我的忽視嗎?
阿爸,你會遺憾沒陪伴過我多久嗎?
安私夜,午夜夢回,你能否想起以前你的無理?
我的事還是傳了出去。這對我沒什麼影響,我隻是擔心會不會對魏尚衡樹立的威嚴有所動搖。
看來沒有。
魏尚衡去私訪了,還給我帶了很多小玩意。其中的一雙吊墜,我極為喜歡。魏尚衡說,如果蝴蝶是我對他的標記,那這塊吊墜就是他對我的標記。
魏尚衡大婚那日,我正好收到了來自魏竹璟好意的告知——魏尚衡收回那片土地,我的家人們在路上自儘。
當時,我是哪件事難過一點呢?我分不清了。我換上了初見時的那身暗紅色長袍,搬來小板凳在清闕裡看那抹夕陽。
月亮升起來了,阿媽說,人死後會去月亮上。
我就那樣坐在院子裡,望著月亮,望著天。極致的痛苦就是,即便全身像是被撕碎的一樣疼,表現出的隻有麻木和疲憊。
身後傳來喘息,魏尚衡回來了。我等他先說話,可是他隻是回房拿了很多東西,一股腦塞到我懷裡,他說要放我走。
可是我能去哪呢?魏尚衡說,去江南。他說,我喜歡那裡。
魏尚衡,想去江南的是你啊。是你在我的軍營裡,縮在我懷裡半夢半醒的說,你要去江南的啊。
他把那塊吊墜摔在地上,狠狠的碾了幾下,就好像是在踐踏我的心。
我回了房,熄了蠟,待魏尚衡走後,我隻留下一張字條,就趕往了江南。
剛開始到那,舉步維艱。後來,用那些金銀盤下了一家店,做點小本買賣。後來生意不錯,足夠我過活了,就改成了典當鋪。
能幫點人算一點嘛。
對於魏尚衡,我以為我釋懷了。
可是當他站在我麵前時,我還是會忍不住的心顫。一連想到他後來的所作所為,我心底升起荒誕的想法——有沒有可能,他是愛我的。
可是這個問題,他曾經的回答是嘲諷我異想天開。
我本來英明,卻敗在了他身上。我滿腔真心的付出,終究不能得到回應。我出爾反爾,在他手下喪失了人格尊嚴。
可我不能委屈。因為他曾經,也是這樣的。
我們到了湖中央,蒼天,我願再和你賭一次,魏尚衡有沒有心。
我贏了。魏尚衡,你輸了,但是,彆哭了。
如果四年給你留下的陰影太多,我用生命可以照亮它們嗎?
阿媽,我不想去月亮上,我想去江河裡。那樣,即便死了也能走遍天下。
我誰都不怨恨,我隻怪自己年少犯下了錯事,以至於,用後半生來贖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