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晝照相館》

不完美夏天也無妨，極晝才剛剛到來

2023.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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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絕對是爽文的開頭，她想。

黎頌半仰著脖子，和如山似海的畢業生們並肩站在錄取紅榜前。議論紛紛的有爆冷狀元，和一到大考就劈叉的“理綜王”單家奕。

她找了一陣，左數第四排，下數第三個。636分，屬於她，模考常年在北清班墊底的黎頌。

剛畢業的學生最像暴發戶，恨不得把所有麵料堆在身上，渾身色塊像在打架，嘴叭叭地搶在腦子前頭飛。

黎頌從人潮抽離，她今天是來取檔案的。

學工樓外排隊，前麵是一群男生，“他機構都吹上天了，影製全國第一，攝影省一，環設第九，前些天張羅他喝酒也沒來…對了，今晚半酣喝嗎？”

另一個聲音並未理睬，“他錄到哪個大學了？”

“A傳吧，他仨美院都拿了證，但他更喜歡影視製作之類的，A傳考分鏡頭繪製，他專業高到離譜。”

黎頌從對話裡聽到校友，拿路邊發的宣傳單遮住額頭，回看大立板，找跟自己同個大學的名字。掃了半天隻有一個人，他叫——

邊屹然。

黎頌望著這個名字，被太陽光衝散得有些暈眼。

升學榜上的名字們，她不算陌生。被成績栓起來的那些人，也以同樣窒息的姿態栓緊著她。

此人除外，沒見過，也沒聽過。

前麵的那群人還在討論上次喝酒遇見的妞。

這時，前方一個讓一讓的聲音撥過人群，男生夾著兩份檔案袋走過，手機上還開著語音通話。

“昂，找老鄭取過了，回頭放你家門口信箱…克羅地亞好玩不……”

一陣擁堵，男生隻好停滯在黎頌身側。

語音電話那邊在短暫沉默後回道：“我在格魯吉亞。”

一拳之隔，通話內容被黎頌聽得清晰，拿兩份檔案的男生似乎對電話那頭很無語，手機低低卡在掌心白眼，“你倒逍遙了，留老奴為你奔前忙後。”

黎頌心想，這倆人對話挺搞笑的。

因為是外放，雖然聲音不大，但離得近能清楚聽見免提對麵的一聲鈍響，像魚遁入水裡。

“你在遊泳？”

“去，跟焦器掉海裡了。”對麵幾秒後回複。

“新買的那個無線的？”

“嗯。”電話那頭明顯心不在焉在搞設備，“嘶，還好帶了備用。”

黎頌垂眼瞥了眼電話屏幕，備注B1。

誰家好人備注是地下車庫一層。

不過電話裡那位真富啊，跟焦器這種萬把塊錢的設備，說丟就丟了。

很快，領檔案排到黎頌。她趴身在表格簽到，誌願者轉過表單，不知是不是客套。

“厲害啊，今年A傳文化生縮招，投檔線猛漲，這分都能上985了，全省唯一一個的編輯出版學，竟然是你。”

邊屹然這會兒在格魯吉亞的裸灘取景，烈日灼心。他把折疊墨鏡掛到短袖領上，敲了敲屏幕，“成俊暉，你開一下前置。”

成俊暉夾著兩份檔案，手腳不便地上來一大懟臉。

“往左邊轉轉，對，檔案處那兒。”邊屹然趴近屏幕，陽光下光暈後迷迷朦朦一個瘦高的身影，工裝a字裙襯出細長的雙腿。

“沒事了，你關吧。”

成俊暉不解：“怎麼，看上了？”

邊屹然關掉視頻，冷笑，“大學校友，好奇一下不行？”

“你好奇心還挺準確，偏偏是個美女，”成俊暉調侃。

邊屹然懶得搭理，直接把手機倒扣地上，繼續乾活。

黎頌領完檔案，坐四站地鐵回了家。

她的家在一個斜坡頂，像韓劇裡那樣，暖色的路燈，粗質感的磚塊，下坡都得墊著腳，路的儘頭是條窄河。

這條路黎頌走了十多年。

她最近沒有這麼喜歡這條街。經常有劇組取景，來往遊客來打卡，每逢正午和黃昏，路旁都會發出聲響，比新聞聯播還準時。

推開院門，再推開房門，一頭仰在床上。扒開窗簾一角，天空已然泛黃。黎頌歎一口氣，解鎖手機，收到媽媽帶圖片的消息。

“高考前答應你的，選一款。”

點進官網，iPad型號，有pro最新款，也有基礎舊款。她截圖普通款，“這個吧，能記筆記就行。”

大約五分鐘後，對麵發來訂單截圖，最新款的。

附帶著一句話，“大學要過四六級，你提前準備，考研還是找工作都方便。”

黎頌舉著的手機壓得手有些酸。她把手機伏在頭頂，“謝謝媽媽。”短暫停頓後又打下，“今晚你回家嗎？”

對麵遲遲沒有回複。

她草草洗漱換了套睡衣上床。回高中是件折磨人的事情，她倒頭就睡。

這一睡就睡到第二天下午。

她決定下樓買冰鎮西瓜吃。

如同這流水賬一般的，便是她出分、報誌願、擬錄取後的日子，日複一日。

壓在心頭的秤砣似乎沒有因高考落地，她插著兜走到小賣部十米遠的地方，停下腳步。

不遠處，一道警戒線攔起。

遠遠的，劇組的斯坦尼康老師佩戴著大塊頭機器，隨著演員的調度挪動身體。

黎頌還沒意識到自己入鏡了。

她視線從屏幕撤走，隻見對麵一個高挑的男生，在人群裡很突出。

他右手邊一個行李箱，身體重心很隨意地壓在上麵。

老頭背心襯出手臂線條感，不瘦也不壯，休閒垂感長褲隨微風空蕩，留一點點褶皺堆在板鞋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