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夢毓聽說案例不可以的時候，扣了下手，但又因為聽到他說，可以單獨設計一個屬於她的樣式，鬆了口氣，點頭說，“嗯嗯。”

邊屹然怕她擔心自己的業務，寬心說，“放心，我先起個草稿，你不滿意的話我重新畫。”

田夢毓忙擺手說，“不用不用，你美術狀元，審美肯定不差。”

邊屹然手定在那，有些驚詫。她可能以為自己說多了，解釋，“那個，你在年級挺出名的，不是探聽你隱私。”

邊屹然笑了下，“成績算什麼隱私，早被我機構漫天發了。”

邊屹然人像本來就牛，對於臉部結構也很敏感，找特點很準，三兩下就找到了修飾田夢毓臉型、突然她優勢的畫法。

前期工作搞好之後，從畫到拍不過半小時。

邊屹然把儲存卡取出來，插電腦導，完工，把店裡舅舅的工作微信好友碼貼圖遞給她，“圖修好兩天內發你，你加一下店裡微信吧。”

田夢毓手停頓了下，但很快也調出了掃一掃界麵，加了店裡微信。

八點多，邊屹然也準備走了，把設備往櫃子一放，斜挎上背包出門，意外發現田夢毓還在門口，像是在等誰。

“不走嗎？”他鎖上店門。

“那個，方便加你個微信嗎？”

“不是剛剛加了店裡…”邊屹然說到一半覺得自己腦子真的壞了，人家過來拍照已經很給麵子了，又是一個高中加個微信怎麼了。

他抱歉一聲說忙暈了，遞過手機二維碼。

走到岔路口，田夢毓跟他拜拜，說車到了，下次見，邊屹然說再見。

等到車拐過胡同，田夢毓給司機說，“師傅，麻煩開到花園小區，車錢差價我轉賬給你。”

司機透過後視鏡看了她一眼，還帶著好看的妝容，縮小地圖，皺眉，“拍個照跑這麼遠，值麼？”

“值。”

“行，再收你30吧，後麵有收款碼。”

田夢毓凝望著車後視鏡的岔口，手機捂在胸口，按住壓抑不住的緊張和心臟怦怦，她長抒一口氣。

很值。

不然可能。

再也沒機會見到他了。

……

黎頌拎著個大藍桶，出門去路口的水箱接飲用水。

遠遠看見路口的邊屹然的時候，他斜挎一個癟癟的大包，乾脆利落的站在那裡。

她正要過去跟他打個招呼。

嘲笑一下他無人問津的生意，順便吃個飯什麼的。

結果沒走近兩步，邊屹然身邊被樹遮擋住的地方，走出了個女生，個子不高的模樣，但看背影是精心打扮過的，堆疊上了所有好看的衣服。

他們應該是加上了微信。

她咬咬嘴，見邊屹然左顧右盼可能要轉身，她一個激靈跑開，拎著大桶躲在了大粗電線杆子後麵。

女生可能在找附近的網約車，回頭探看。遠遠也能看見她臉上有異曲同工的繪畫，隻不過她是綠色的，這個女生是桃紅色的，量身定做似的，很適合她。

好吧。

這手藝還真能用來相親。

黎頌低頭搓了下杆子後的樹坑，結塊的乾土起了一片，一個臟臟的食品袋冒出來，怪惡心的。她另繞了條道去接水。

不過，走路上愣過神來的黎頌撓撓腦袋。

她不虧不欠邊屹然的，她躲什麼？

-

邊屹然自從給田夢毓化過彩繪之後，有些累。

不是身體上的累，心累。

就，事兒還得憑熱愛乾，比如他已經明確意識到，自己對黎頌稱得上潛意識倒貼，所以給她畫彩繪、給她拍照都很輕鬆，動動手的事情。

但跟彆人就需要很多相處成本，比如昨天那個姑娘，能看出來她人不錯，做什麼事情都小心翼翼的，小心到有時候他想敞開說，你能不能給個準話。

跟太過於拘謹的人相處會導致他也同樣內耗拘謹，一分鐘費八百個心眼子考慮怎麼措辭會讓對方不敏感。

人和人之間就玄學，他也就吃黎頌這一套。

於是這天他壓根兒沒去照相館，發覺自己許久沒見成俊暉，頗為想念，敲他出來走一走逛一逛。

見麵一上來成俊暉從背後給他來了個顱頂暴扣，邊屹然也沒惱。

不僅沒惱，反應都沒一下，隻是心不在焉地把他手從頭上摘下來，糾著眉頭，忽而轉頭問成俊暉，“你覺得，我，咋樣？”

“什麼咋樣不咋樣，”成俊暉圍著他打量，非常玩味地覆過他的背，“我靠你背上肌肉練的可以啊，穿衣服壓根看不出來。”

邊屹然一下打掉他那豬手，白眼，“認真說。”

“說哪方麵嘛！”

“整體，整體觀感，懂？”

成俊暉皺皺眉頭，“人還行啊。”

不是，邊屹然覺得成俊暉真的皮癢，屬於那種年紀不大說話一股子中層領導味兒，你問他啥時候他說好，你問他a還是b他說一般吧。

驢頭不對馬嘴啊。

邊屹然很無助，說你類比一下。成俊暉最近不知道是飽讀了什麼爛書還是中了什麼魔怔，正在追求語言的藝術。

他起了個架子，問邊屹然說你記不記得有一年高考語文題，是說海明威什麼水麵上的八分之一，然後講邊屹然這人吧，就假設滿分八分他有八分但隻露出了水麵上的八分之一。

邊屹然：我是文盲我沒聽懂。

成俊暉嗯嗯啊啊半天意思說，你吧，客觀條件比較天選，但不顯。

“舉個例子吧，跟你一個階層的少爺們天天秀彆墅豪車，跟家裡去參加了什麼晚宴，左擁右抱的順便發個微博，日子過膩了去唱點rap去娛樂圈遊玩一趟，談幾個女朋友回家——

你有啥？”

邊屹然說這不怪我，邊非國又不帶我我能咋辦。我也不會唱rap，好不容易考了駕照有輛車還被那個賈平給吊銷駕照了，現在就屬於走路上給人說我有個豪車，駕駛證都拿不出來的程度。

成俊暉拍著腿大笑。太典了，太典了，不過話說回來，他為什麼忽然這麼注重自我建設，是打算孔雀開屏一下嗎。

邊屹然懶得跟自家兄弟裝了，就直接敞開問，“你覺得黎頌，跟我，咋樣？”

“誰追誰？”

“沒誰追誰。”

成俊暉無奈，“你總要告訴我誰主動誰被動才能對症下藥嘛。”

這行為就跟老一輩催生孩子一樣，但凡你問他孩子具體咋生你告訴我，他也羞於說。

邊屹然歎氣，“我追，我主動。”

“客觀上沒問題但…”

成俊暉話說一半搖搖頭。

邊屹然拿紙巾砸他，說你說話就說完整，彆跟我要死了似的唉聲歎氣。

“她你有點架不住。”成俊暉攬上邊屹然，“我妹你知道吧，成諾，跟她關係好。她倆為啥玩的好，因為成諾沒心眼，互補了。

你這個…暗戀對象哈，一看就是可絕情的人，今天她心血來潮跟你明天遇見更好的，或者膩了，就能立即給你甩了，她需要貼她的。”

成俊暉說完感覺說得有點重，忙找補，“當然不是說黎頌不好，就，適配度問題。

好比FinalCut Pro很強大但你不能堅持在Windows係統上安裝它，有時候裝個Pr它也挺好用，這意思。”

說完這話的時候正值紅綠燈，邊屹然找了個石墩子坐下，背對著馬路，仰頭望著成俊暉。

“那照你意思就是，我現在是個windows，更適合pr，但看上個fcp唄。”

成俊暉點點頭。

“那按你的邏輯，我變成Mac不就行了？”

邊屹然覺得這個東西是不存在什麼障礙的，關關難過關關過嘛，你倒追就要拿出倒追的誠意。

紅燈轉綠，成俊暉敲敲邊屹然說走了，陽光非常刺眼。

勸不動啊。

成俊暉也不便多說，跟人家姑娘交集不超過五句話，在背後給人亂定論也不好，反正就是出於人道主義吧，叮囑了邊屹然一句。

“你倆以後真成了的吧，你彆太給，容易貼到最後一無所有。”

成俊暉回家看見成諾沒合屋門，蕩著腳丫子看韓劇，想起白天跟邊屹然聊的話，還是猶豫了下。

說實話，憑成俊暉是成諾他哥，成諾又跟黎頌那麼鐵，傳達這麼個思想就是一句話的事情。

但成俊暉明白事兒不能這麼辦。

怎麼區分真兄弟和普通狐朋狗友，主要看嘴嚴不嚴。拿你吹牛逼的，嘴鬆的，嘴上也靠不住，他給邊屹然當兄弟，自然不會壞他的事，抱著籃球進自己屋門了。

……

距離黎大明走人還要一段日子。

為了避免無妄之災，黎頌儘可能避免跟他相見。上次綜藝打雜中途無功而返，雖然詳情沒給黎大明說明，但他也能猜出，無非兩種情況。

要麼被開了，要麼她吃不了苦走人了。

回家對她又是一陣冷嘲熱諷，說什麼你學的專業以後也就沒有出路，你看到了，進社會也沒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