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A 但你可知光明將至(1 / 2)

極晝照相館 種菜得刀 4499 字 2024-03-29

餘庚希運氣總是會差一些,身上沒有那種瑪麗蘇的情節。

她再次睜開眼能看清著世界時,是在走廊的凳子上。腳邊還放著剛接好的熱水壺,她靠在徐靳杳肩上,他的胳膊架著她。

她胡亂抹了把臉,抬頭,望著徐靳杳緊蹙的眉頭,躲閃開了目光。她現在的樣子應該挺醜的,油頭,黑眼圈,爆痘,一個不落。

她道了聲謝,拎著壺要離開,被一把扯住了胳膊。

“你生病了?”

她被迫動彈不得,“沒有,姥爺住院。你呢?”

“後媽做了乳腺手術,她閨女在外地上大學,要我來照顧。”

“安全就好。”

徐靳杳手還是緊緊抓住她,那種力量差的懸殊讓她感到無力,就是被生活扯住後腿的無力。

餘庚希本能掙了下,未果,又搓了一把八字劉海,“還有事嗎?”

“你現在這樣,估計也離住院不遠了。”

“低血糖而已,吃點東西就好。”她低下頭,“我姥爺咳呢,我一會來找你。”

徐靳杳這才點點頭,鬆開了手。

大約十分鐘後,餘庚希洗了把臉,搭了件牛仔外套出來。徐靳杳已經在樓梯間等她,按了電梯下樓,帶著她去附近一家24h營業的羅森墊幾口。

徐靳杳端著泡麵坐她身邊,餘庚希吃相很醜,臉幾乎埋在碗裡。

“你最近沒去上學?”

“上了,周一到周四上學,五六天陪床,”餘庚希抱著碗喝湯,“學校的課也就那些,自學一樣的。”

徐靳杳嘴欠噎她,“也不知道是誰當時非要回去上學。”

餘庚希倒也沒跟他辯,隻淡淡說了一句,“那情況能一樣嗎。”

他又去冰櫃給她拿了瓶橙汁,問了大致情況,主要是膝蓋裡麵積液什麼的一堆術語比較嚴重,再加上老年人大腦不靈光,沒人照顧特容易出事。

徐靳杳說你不能不去學,但也彆學的跟現在一樣太拚了。

餘庚希輕歎了口氣,什麼話也沒說。

便利店裡空調在正頭頂吹得人心慌,餘庚希拎著沒喝完的果汁問,“要不要出去坐坐?”

店裡的燈太亮了,她不想讓徐靳杳挑破她的不堪。

“你就沒什麼想對我說的?”

餘庚希以為他還在介懷十幾天前的不辭而彆,“沒有。”

“那我替你說。”徐靳杳臉迎著夜風,在橘色的夜燈下,他的發絲竟然像在發光。

“你,願不願意,再跟著我,學編導。”

的確是替她說。

這句話原句應該是她說。

你,願不願意,再帶著我,學編導。

“你怎麼知道。”餘庚希垂下頭。

“你現在這個樣子,成績能好才怪了,”他輕輕推了下她腦袋。

餘庚希扯住徐靳杳衣縫側線,不知是不是他錯覺,女孩眼底有點濕潤。

“徐靳杳,我輸不起了。”

直到車燈駛去,萬籟俱寂,天橋的玻璃房倒映樹葉的閃爍,風聲驟驚晨鳥,周遭安定到隻剩下徐靳杳。

“好——”他拖長尾音,“拜托,我畢竟是五校狀元,有點兒信心好不好。”

聽到這句,餘庚希忽然破涕為笑。

在這個無名的淩晨,在一切尚未可知前,十七歲的女孩拽著同樣青澀的男孩袖子嚎啕大哭,沒有當著父母,沒有當著朋友,隻對他敢這樣。

這是她人生頂灰暗的時刻之一。

但你可知光明將至。

仿佛在衝破某種定數。

*

餘庚希硬起態度去上學。

媽媽也覺得長久不是事兒,跟餘爸一合計請了兩個月護工,走一步看一步。

關於藝考的時候,餘庚希糊糊塗塗地交代一二,就說跟著一個北電的學長學。媽媽問學費多少,餘庚希怕家裡擔心,隨口扯了個小數目,說自己攢錢之類的。

爸媽事情忙,回了單位,也沒再多管她。

除了支付寶偶然一天收到媽媽一筆五千塊的轉賬,餘庚希把錢退了回去,這是他們之間唯一的交流。

一天晚上,餘庚希刷題到失眠,睡不著便點開徐靳杳唯一一部網上有片源的長片,也就是他獲獎的那部《十一歲的相當親切》,偽紀錄片手法拍的足球少年們的故事。

就,妙的點在於小隊員裡每個人都在努力,但不全是成功學意義上的。有人為了賞勵,有人為了跨越,有人為了發瘋。

像一條短評所說,這不是足球場,簡直是社會進化縮略圖。

視聽語言運用相當抽象且明朗,就他媽像外星人觀察地球拍的片子。

全片唯一一句人話也是比較積極的話是這樣說的:

「願你軀體跌沉穀底,靈魂風餐露宿,困獸不鬥天日。

自此之後你的人生隻剩高開,沒有低走」

第二天早自習結束,餘庚希把這句話寫進了便利貼,用貼糾錯本的膠水糊在桌心,再拿紛亂的試題卷蓋住。

隻有當做空了一套又一套的試題,掏出大黃書開始背文常,或是寫故事的時候,才能看到這兩行字。

隻剩高開,沒有低走。

……

靳潔雖然是做了乳腺手術,但因為檢查得早,病情本來就不重,出了院也是活蹦亂跳。

徐九龍死之後她也算仁至義儘,後事都跟著料理好。

這種小心眼老頭生前就比較惦念自己那些錢,早早立好遺囑,基本就徐靳杳跟靳潔五五開,誰也彆惦記誰。

再加上徐靳杳親媽走得早,這對繼母子間的關係不算難看。靳潔說想回家看看她那些花,徐靳杳嘴上罵她虛偽,但還是載她回去吃了頓家常飯。

徐靳杳夾著菜問,“你打不打算再嫁一下?”

靳潔:“你爸才去世多久。”

徐靳杳:“人都死了,你守節給誰看。”

靳潔看著他,說不上來是失望還是無奈,“我心沒你這麼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