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安北還沒接話,陳念南的手機就響了,陳念南瞥了眼,屏幕上沒備注真名,就“酒吧”兩個字。
“你接。”陳念南把手機遞給段安北,“聲線不一樣。”
“怎麼稱呼?”段安北問他。
“葉子。酒吧的人都不說真名。”陳念南頓了頓,“但我沒取這種名兒。”
所以他不是酒吧的人。
陳念南不知道段安北能不能明白這層意思,但他就是想說。
手相的事兒給陳念南的觸動太大了,他盼著段安北好,卻又怨著自己狗屎一樣稀碎的人生。
段安北應了聲,也沒多說彆的,左滑接了電話。
“念南。”葉子說,“空麼?來酒吧一趟?有人鬨事兒,砸了挺多酒......”
陳念南冷著臉,沉默地比劃了兩個字:“沒空。”
段安北學著陳念南的語氣說了。
葉子還要再說,陳念南又比劃:“報警。”
“一千。”葉子說,“報警沒用,打架的你都認識,猴子和老馬,進去了關不了幾天就又出來,到時候鬨得更凶,這事兒真得你來。”
段安北看向陳念南,顯然沒明白那個“一千”是什麼意思。
陳念南接住這個眼神,心底卻突然生出一種近乎癲狂的念頭,他繼續搖頭表示不去,掛了電話卻問段安北:
“想去酒吧玩玩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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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打車去了酒吧,陳念南一路上手心滲出的汗密密麻麻地蓄在掌紋裡,覆在疤痕上。他沒看段安北,就看著車窗外變換的街景。
清杭是省會城市,繁華指數可見一斑,霓虹燈、路燈......各種各樣的燈光都在這兒晃,在這兒照,在這兒給每個路上的人提供光。
黃的綠的紫的光打在身上都挺暖洋洋的,照得前路都是繁複炫目的樣子,可這是陳念南十八年以來頭一回這麼安靜地去看清杭、看燈光。
他近乎自戕似的把段安北帶去酒吧,他要讓段安北看看自己是怎麼活下來的,靠什麼活下來的。
這兩次的互穿讓他頭一回跟段安北搭上話,男生之間的關係沒那麼多遞進,幾次打架幾次聊天就足夠成為朋友,可陳念南太過不清醒,他剛才的那句“你可憐我啊”,是再為“那你要不要再愛愛我”打底兒。
他快瘋了。
外邊兒樹上吊著的燈忽然閃了兩下,陳念南下意識閉上眼,卻感到一直溫熱的手搭上了自己的肩膀。
段安北湊過來,以一種近乎擁抱的姿勢橫斜在陳念南身前。
陳念南瞬間定住,愣在座位上一動不動,連眼睛也沒敢睜。
耳邊傳來電機運作的聲音,呼呼作響的風聲被隔絕在外,陳念南聽見段安北邊直起身邊說:“這兒樹上的燈一直會抽搐,晃眼睛了吧?”
他說:“要吹風就往我這兒挪,我這邊沒燈,還靠著河,風都涼快。”
陳念南應了聲,卻沒動:“不吹。”
車裡一陣沉默,陳念南看著離酒吧越來越近的路,忽的扭頭:“段安北。”
段安北“啊”了聲:“怎麼?”
“隔壁清杭一中去年的事兒你聽說了麼?”陳念南說,“就有對同性戀,住一個宿舍,被掛網上了。”
段安北不明就裡:“沒聽說。”
清杭一中那對裡有個長發男生,愛穿女裝,這人陳念南是認識的,跟自己一個初中,跟自己一樣冷一樣不愛搭理人,因為長發和女裝,初中時候被欺負得挺慘。
陳念南問:“你覺得呢?”
“我覺得哪個?”段安北沒明白。
“惡心嗎?”陳念南說,“同性戀。”
段安北篤了兩下車窗,若有所思地看著陳念南,忽的笑起來:“我筆直,但不恐同。”
筆直。不恐同。
陳念南“嗯”了聲,沒再接話。
車在酒吧門口緩緩停下,段安北抬頭看了眼:“叫‘止’?怎麼取這麼個名兒,叫人止步不讓進啊?”
酒吧裡挺熱鬨,站外麵就能聽得見酒杯碎裂的聲音,吵架聲鬥毆聲巴掌聲,陳念南淡淡地往裡看了眼:“怕麼?”
段安北沒應他,抬腳就往裡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