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念南緊緊攥著手裡那包垃圾,忘了扔,手起起落落地想去扶段安北,最後一下落在褲縫邊時,段安北扭過了頭。
陳念南被看得頓在原地:“怎麼了?”
段安北樂了:“你好呆。”
陳念南愣愣地看著他:“我......”
話才冒了頭,段安北忽然倒吸了口涼氣:“真疼啊......去急診掛個號吧。”
陳念南“啪”的一聲捏斷了手裡數根的棉簽,皺眉看著麵前的人工窗口與機器窗口,眼見著就要往病危綠色通道衝,段安北急急拉住他:“沒那麼嚴重,走掛號這邊。”
陳念南垂著眼,沉默了兩秒,沒解釋自己沒來過醫院所以不知道規矩的事兒,低低地應了聲,扭頭朝機器窗口走,三兩下掛了號,就領著段安北進就診室。
消毒止血纏紗布,陳念南看著瓶瓶罐罐的雙氧水和碘伏,猶豫了好一會兒,直到碘伏倒在傷口時,他看到段安北猛地皺起的臉,才忽的抬手,捂住了段安北的眼睛。
自己的臉好冷。陳念南感受著自己身體的睫毛在段安北身體的掌心處眨巴,這樣的感覺實在太奇妙,就好像......
自己在衝段安北撒嬌。
他被自己的念頭嚇了一跳,手心微微一縮,段安北的眼珠轉了兩下,又笑了聲:“你怎麼這麼熱啊?”
陳念南沒吱聲,直到紗布一圈一圈裹住了手掌,才倏地鬆開手,多嫌棄似的,多一秒都不願沾著。
“拿著單子去旁邊,打破傷風。”
陳念南伸手接過單子,他沒打過破傷風,看見段安北突然變了臉色還愣了兩下。
“這個很疼?”陳念南問他。
段安北一言難儘地看著陳念南,半晌搖搖頭:“疼不是主要......”
話沒說完,隔壁的護士就來喊號了,連喊三聲,段安北才舉手揮了揮:“這兒。”
“先做個皮試。”護士手上的針管滋了兩下,針頭輕輕一挑挑進手腕裡,段安北“嘶”了聲:“我還是第二回打這個。”
陳念南垂眼看他,他平時吃的東西都沒多營養,手臂瘦的青筋一根根地冒,被這麼一挑,手腕那層皮都要挑出來,看著嚇人。
“上一回......是為什麼?”
段安北疼得眉頭都在皺:“上回......被釘子給刮了,你看我虎口那兒,是不是有個疤?就那次落下來的。”
陳念南舉手看了看,挺淺一疤,往遠了看能藏在掌紋裡,不明顯。
他食指彎曲著摸了摸,卻被段安北的掌紋吸引了。
陳念南也不是一開始就給人當打手賺錢的,他一開始是在天橋底下算命,看麵相看掌紋,也不蒙人,真真切切蒙在初中學校隔壁那個小破二手書店裡,看了半個月的算命書,才敢出去接單。
他沒先看感情線,一眼過去就盯著生命線。長、深、紅潤、細,是健康長壽、頂頂好的命。
陳念南鬆了口氣,又去看智慧線,挺準,聰明又機靈的性格。
愛情線——
陳念南的視線緩緩挪到指根處。
段安北的愛情線深長細,陳念南盯著看了很久,才猛地捏緊了拳頭。
“怎麼了?”段安北忽的抬頭看他,“那個疤很醜嗎?”
陳念南應了聲“沒”,說:“挺小的,看不清。”
十五分鐘的皮試就這麼過去,沒出現什麼不良反應,護士走過來:“褲子脫了。”
陳念南猛地低頭看段安北,在對方眼睛裡看著了明晃晃的“我就知道”。
“......脫褲子?”陳念南問,“破傷風不是打手臂的麼?”
護士挺耐心:“兩個都能打,但這傷口太深,都成錐形了,打臀部更快能見效。”
眼見著段安北就要帶著視死如歸的表情搭上褲腰,陳念南皺眉:“我出去等。”
“......你躲什麼?”段安北疑惑,“這是......”
後半句話他沒說出來,護士還在旁邊聽著,但兩人都明白,人想說“這是你的身體”。
陳念南沒應這話,挺執拗:“我出去等。”
再怎麼是他的身體,段安北要當著他的麵脫褲子這事兒的衝擊力都太大,陳念南不敢看。
他背靠在診室的外牆上,外邊兒的白熾燈晃得人眼睛疼,他乾脆低下眼,繼續看著段安北的手相。
這是頂頂好的命,長壽、健康、智慧,都集在這兒了,好的人生無非就這樣,而他還多了個最好的愛情。
專情、長情,能一段走到頭,白頭偕老恩愛非常的感情。
陳念南伸出另隻手緩緩撫摸著段安北的感情線,他挺相信自己看手相的本領的,他自己就是自己的第一位顧客。
長壽卻多難,智慧卻冷漠,專情卻要舍一切為情犧牲,困擾非常,挫折不斷,到頭竹籃打水一場空,從未有過任何一段開始過的感情。
簡而言之,爛命一條,孤獨終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