辯論賽加分政策是渭華大學亙古不變的傳統,獲勝的冠亞季隊伍均能獲得自主招生的加分。
陳念南是打算往渭華大學走,但他沒打算報這個,沒興趣,不擅長,比起辯論賽,他更願意熬幾個大夜準備兩個月後的化學競賽,競賽特等獎能直接保送。
保送他就能多出半年的時間賺大學學費。
但是競賽要花錢,無論是路費、競賽培訓基地留宿費,還是輔導書,都要錢。
陳念南垂眼,手機裡滿滿當當的打手活兒,但他都推了,他不怕疼、不怕死,可他的傷都有十二個小時要段安北來捱疼,這事兒他舍不得。
他一鍵消除了所有的未讀消息,包括一條生日祝福的短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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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安北是下午五點半回來的,來的時候拎了挺多桃子,都不大,小毛桃。
“大的都多少打了點農藥。”段安北把袋子遞給他,“這些是家門口的,自然長出來的,特乾淨。”
陳念南往後仰了仰頭:“不用,謝謝。”
段安北皺皺眉:“什麼就不用,你從昨天起就不對勁......”
陳念南轉過身:“沒有。”
段安北的手還僵在原地沒動,桃子的清香一點點往人鼻子裡鑽,陳念南也拗著不轉過去,可半分鐘了就寫了個“CuO”,連個完整的方程式都寫不出。
段安北也氣了,一轉身,氣衝衝往自己位置上趕。
陳念南餘光看著他,卻見著人驀地彎下腰,手死死地捂在肚子上,桃子瞬間滾落一地。
“嘶——”段安北皺著眉,有些站不穩。
陳念南猛地直起身扶住他:“怎麼了?胃疼?”
段安北“嗯”了聲:“老毛病,可能今天桃兒吃多了,又是毛桃,沒洗淨。”
陳念南把他扶到位置上,想給他倒杯熱水,卻發現兩人的熱水壺都空了,整個寢室最後一點兒熱水在三分鐘前被倒進了陳念南的杯子裡。
“介意麼?”陳念南儘力自然地舉了舉自己杯子,“沒熱水了。”
段安北吃力地搖搖頭。
陳念南垂著眼,把杯子遞到段安北麵前:“喝,我去買藥。”
段安北拉住他,手指往櫃子那兒一指:“有......”
陳念南沒多想,衝過去打開櫃子,卻在櫃子最邊上的那摞書裡瞧見了個眼熟的、粉色的信封。
他淡淡收回視線,拿了藥就給段安北喂下:“躺會兒?”
段安北上了床,他就踩著凳子上越過護欄替他掖被子,隔著漆黑的鐵欄杆,他看見段安北因為胃疼而慘白的臉,又因為喝水而鮮紅的唇。
段安北的唇珠明顯,上邊兒還掛著點兒水漬。
陳念南掃了眼就移開目光,卻在走下凳子的時候踉蹌兩步,手肘狠狠磕上了桌角。
手肘那塊震得發麻,整條手臂驀地失去了知覺,陳念南甩了兩下,就聽見段安北問:“怎麼了?”
“沒事。”陳念南說,“我去打水。”
熱水房在一樓,陳念南拿了水壺就往下衝,滾燙的熱水嘩嘩啦啦地注進水壺,他盯著水柱,腦子裡卻都是段安北的唇。
下流。
陳念南重重閉上眼,試圖把這幅畫麵從自己腦海中甩出去,水聲漸漸低下去,帶著熱氣兒的水珠滴滴地往外蹦,他手臂紅了一片,濕漉漉的水珠掛上麵,比陳念南本人還無措。
他緩緩睜開眼,合上水龍頭,就在扣上熱水瓶木塞的一瞬間,外麵突然傳來了打雷聲。
閃電交加,瓢潑般的傾盆大雨頃刻之間就砸在了窗棱上,連麵前銀色的熱水機都被照得連閃了幾道白光,晃得陳念南眼睛疼。
陳念南的手機擠著幾道雷聲中的空隙逼出了聲響動,他低頭看了眼,是淘寶的物流變更聲,買的東西是輔導書,關於辯論的。
沈蔓之前提過,段安北會選擇在每條路上都試試,自主招生、保送、普通高考,在雲端的人總是會有更多的選擇,因為不怕費錢,也有的是時間。
比陳念南這樣的孤注一擲穩妥得多。
他不知道段安北需不需要這些,但他還是衝動著買了。
陳念南拎起水壺往外走,雨絲已經洋洋灑灑飄飄蕩蕩地跌進走廊上,絲絲點點地往陳念南手臂上飄,他厭惡地抹去水珠,又往牆邊靠了靠。
陳念南討厭雨天,他稀碎的人生裡,所有悲劇的轉折點都在雨天。
他輕手輕腳地走進去,拿起段安北的杯子往裡麵倒了點熱水,和愣時,餘光瞥到了那隻被段安北喝過的、自己的杯子。
杯子裡還留了點水,已經冷下來了,陳念南毫不猶豫地就把它倒進了衛生間,杯子虛虛捱著地兒,水流跟著腥臭的地板一塊兒進了排水孔,動靜被壓到了最低。
“陳念南。”段安北突然出聲,“我沒睡著,不用這麼輕。”
陳念南“嗯”了聲,卻偷偷看了眼手表,還有半個小時互穿,他就能替段安北捱著痛了。
剛接的熱水還在桌上冒著氣兒,陳念南看著床邊探出的腦袋,在段安北要說“謝謝”之前開了口。
“段安北。”陳念南拿著勺子一圈一圈攪著杯子裡的水,漩渦在狹小的馬克杯裡轉著,像是要吞沒陳念南,也吞沒他的聲音,陳念南不知道接下來的話他該不該問,但他忍不住了。
段安北“嗯?”了聲。
“之前我們一直沒討論過這個。”陳念南儘力讓這個話題來得自然些,“你會談戀愛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