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念南沒往彆的地方想,第一反應就是段安北上午看見自己了,可憐他了。
他頓了頓:“好。”
說完他就盯著那本書,半晌:“可以先出去一下麼?一分鐘。”
段安北不明就裡,點點頭:“行。”
宿舍門打開又合上,跟“砰”的一聲同時響起的,是一聲“斯拉——”
僅半分鐘,一本嶄新的,兩百頁厚的書被從書脊處撕開,進而又成了一疊碎片。
因為使了勁,條條道道的紅痕從陳念南的手心處浮起來,而掌紋因此變得有些模糊不清,陳念南平靜地把所有碎片扔進垃圾袋,又盯著自己的掌紋,笑了聲。
他拎著垃圾袋下樓,拉開門的時候衝段安北點點頭:“可以了,謝謝。”
經過垃圾桶,陳念南目不斜視,繼續麵無表情地往前走,直到走到了那棵老榆木下。
他的指甲是剛剪的,圓潤短小到才扒了一下土,就開始滲血外翻,陳念南抬起手看了下,沒什麼反應,繼續漠然地翻土。
貓罐頭的鐵皮慢慢露出來,陳念南撈了一個,衝旁邊的小橘招了招手。
但他指甲處滲出的血還沒止住,小橘盯著他,尾巴尖都豎了起來,弓著背,猶猶豫豫地沒敢過來。
陳念南笑了,把手重重地垂下:“有吃的也不來......挺嚇人的是不是?”
陳念南看著小橘,把手往褲子上擦了擦,但血擦不乾淨,剛抹去又滲出,陳念南歎口氣,放棄了。
他把貓罐頭拆了,慢慢放到牆根處,自己就蹲在榆樹下看著小橘。
血腥味兒淡了點,小橘小心翼翼地踩著貓步過去,悶頭開始吃。陳念南看了一會兒就轉身去拿塑料袋,碎紙片從裡麵洋洋灑灑地飄出來,剛撒到一半,陳念南突然眼前一黑。
陳念南坐在寢室裡的時候,心裡就兩個字——
完了。
他今天的情緒起伏太大,完全忘了時間。
完了。徹底完了。陳念南猛地起身,卻又腳下一軟,險些跌倒在地。
他踉蹌往外跑,詭譎多變的天氣忽的就下起了雨,豆大的雨點拍在陳念南的頭上、肩上、背上,他拚命想甩掉那些黏膩泛濫的水漬,可水流進他的眼睛,混淆他的視線。
在一片模糊中,他看見了同樣濕透了的段安北。
段安北一左一右安坐著兩隻貓,因為下雨,貓毛也濕了個精光,白貓脊背上的陳年舊疤浸泡在雨水裡,與段安北目光凝滯處、陳念南身體指尖模糊的血肉遙相呼應。
段安北放下手,用掌心一下一下地撫著白貓的脊背,又低頭安靜地看著麵前被拚湊起來的辯論指導書封麵。
陳念南沒敢走過去,遠遠地喊他:“段安北。”
他的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段安北抬起頭:“你來了。”
“你聽我解釋......”陳念南慢慢走過去,“我可以解釋。”
段安北點點頭,把碎片都推回了小土坑裡。
“我......懶得退了。”陳念南說,“很浪費時間。”
段安北歎了口氣。
陳念南被這聲歎息弄得更加手足無措:“我......我真的隻是懶得退......”
段安北低頭,一點一點地撿掉指甲裡的草石木屑,聲音很輕又很落寞:“我好疼啊陳念南。”
陳念南慌了:“我去給你買藥。”
他說著就要往圍牆上衝,段安北伸手拉住他:“陳念南,這是我的身體,不能翻牆,會刮破......我真的很怕疼。”
陳念南立刻止住了腳步。
“我們可以走大門。”段安北說。
陳念南點點頭:“你回寢室,我去買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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淋了雨,段安北一回去就洗了個澡。
指甲處的傷痕其實不深,沾著水也沒那麼疼,段安北不是嬌氣的人,但他剛剛除了拿陳念南對他的喜歡來做籌碼,引著他一步步愛惜身體,沒彆的辦法。
霧氣氤氳了整間浴室,段安北沒再像以前那樣囫圇地洗個澡,而是擦了擦玻璃上的水霧,一點一點地觀察起陳念南的身體。
陳念南身上的疤比段安北想象中的要少,大多集中在背部和手腕上,看著都是打架打出來的,割傷劃傷鑽傷的都有。
他極力辨認著陳念南身體上的各種疤痕,想看看他是否有自殘傾向。當目光劃過陳念南的背,段安北皺了皺眉。
這年頭打架......會撓背嗎?
段安北覺得這個背後的抓痕太奇怪了,一左一右很對稱,他試著演示,卻發現這樣的抓痕,除非是從前邊兒以擁抱的姿態留下,否則不可能形成這樣的疤。
打架......會用上這樣的姿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