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光燈打在身上,陳念南學著段安北的樣子衝台下笑了笑,手指在琴譜上裝模作樣地翻,頁腳都要撚出汗,蜷起來縮一塊兒了,跟陳念南的心似的,擰著了。
這是段安北的身體,卻要因為他而出糗,陳念南看著眼前的黑白琴鍵,頭頂的光束好像能把他吞噬,指甲都要嵌進肉裡。
如果自己平時不是那麼獨,如果他能對集體活動上心些,此時段安北還有借著他身體上來的理由,還有救場的借口,可他偏偏沒有。
他深呼吸了一大口,彆人看著是蓄勢待發,實際上是破罐子破摔。陳念南手指剛搭上最中間的那個鍵,噔的一聲,又突然被身後的腳步聲打斷。
所有人愣怔地看著“陳念南”小跑到“段安北”身後,“咚咚咚”的聲兒在空心地板上被無限放大,急躁得不像陳念南。
段安北淡淡地瞥了眼台下,緩緩坐到陳念南身邊,小聲:“你碰著鍵但彆摁,我來。”
雙手彈奏和四手連彈的區彆很大,內行人一看就能看出來,但在場的偏偏沒人會鋼琴,否則也不至於匆忙去找段安北。
音符緩緩從鋼琴裡流淌出來,段安北的指尖在琴鍵上飛舞跳躍,陳念南胡亂地應和著,卻又生出了點兒慶幸。
還好自己足夠獨,足夠凶,段安北就這麼上來,哪怕一句話都不說,也沒人能質疑什麼,沒人敢質疑。
陳念南不懂樂理,也不明白黑白琴鍵究竟如何各司其職,手指胡亂摁著,卻總擔心要跟段安北碰上,礙著人彈琴,手指飛的老遠,像是在躲什麼洪水猛獸。
“會露餡。”段安北輕聲說,“四手聯彈不會隔著這麼遠......”
他頓了頓:“你要跟我避嫌,要嫌棄我,可以之後再躲麼?”
陳念南愣了會兒才反應過來段安北在說什麼,連忙又湊近了:“我沒有躲......”
鋼琴突然發出了一聲混沌而高昂響亮的音,打斷了陳念南的話。
他悄悄看了眼段安北,卻發現對方唇線崩得緊,像是要生氣,又趕忙再湊近了點兒。
可這樣的距離要規避接觸太難了,陳念南做多少化學題都沒這麼認真過,眼睛死死地盯著段安北的手指,覺得人又往自己這兒挪的趨勢就提前躲著,手心洇出層薄汗,頭頂的聚光燈照得人發昏。
段安北靠近陳念南的那隻手彈的是和弦,怎麼彈全看演奏者,沒什麼固定死板的“非彈不可”,陳念南盯了半天也沒發現規律,愈發心力交瘁。
可他光顧著緊急躲閃,怕碰著人耽誤事兒,卻沒發現段安北的手指是如何細微震顫。
前奏落入尾聲,高潮迭起,段安北的手一下比一下快,陳念南眼花繚亂,下意識又要往最邊上逃,可餘光瞥見段安北還崩著的唇角,又不敢動了。
這樣高強度地集中精神實在困難,陳念南恍惚中眨了下眼,下一秒身體就僵著不敢動了。
段安北用他的食指和拇指,輕輕撚住了陳念南的一根手指。
陳念南愣在位置上,下意識以為是自己礙著段安北了,道歉的話剛要吐出,卻聽見段安北挺嚴肅地說:“放鬆,這樣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