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安北還沒來得及說話,旁邊的小鄭跟那個學生也前後腳出來了。
“都還沒吃飯呢吧?”小鄭問,“一塊兒吃點兒?”
清杭二中十點門禁,筆錄做了兩個小時,現在都將近八點半了,陳念南剛想提醒段安北早點回,否則翻不過宿舍樓兩米高的圍牆,卻沒成想段安北揉著肚子點點頭:“好。”
他用隻有陳念南能聽見的聲音小聲嘀咕:“好餓。”
沒什麼比段安北餓了更重要的事兒,陳念南瞬間把門禁忘到腦後,也不去問剛剛的煎餅都吃了怎麼還餓,就以為是自己從前的飲食習慣鬨的,撐大了胃,也點點頭:“好。”
其實陳念南對這樣的飯局沒什麼興趣,左右不過是感慨下小混混有多囂張,社會的法製又該如何完善,最後提醒自己不要光靠武力,學學段安北,得玩手段。
可陳念南見到過比猴子惡心的人,也從不相信法律,更覺得武力一勞永逸,飯局上的那些老生常談對陳念南來說不如一套化學卷子有趣。
但他又不能不去。這片區確實沒人敢主動找陳念南的事兒,但這次不同,混混間怎麼打,頭破血流都沒問題,就是不能找警察,這是大家約定俗成的事兒。
可陳念南這回壞了規矩,直接把人送進去了,這事兒就不成了,多少人等著報複呢。
幾人去的是烤肉店,小鄭帶的地兒,估計是覺得年輕人愛吃這些,一任課老師也不清楚“陳念南住了校”有門禁的事兒,就覺得孩子們折騰了半天,得吃點兒好的,讓人快樂的。
都半大小夥子,餓得前胸貼後背,小鄭也沒讓他們自己點了,飛速把所有菜都點了一份,剛要下單,段安北伸了手攔住:“鄭老師,能不點羊肉麼?味兒太大,我吃不了。”
習性隨著靈魂走,不是段安北吃不了,是陳念南吃不了。
陳念南看了段安北一眼,沒說話。他還沒問清楚性取向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兒。
他一直覺得自己活得挺爛的,爛天爛地養不出好人,瘋狗瘋批瘋子都能往自己身上按,至於同情心同理心,幾乎沒有,剛能管這樁閒事兒,是因為小鄭待他好,一恩還一恩,但另個學生跟他沒關係,他原本就沒打算救。
但他壓著那些喜歡都不是因為這些。
他是爛命一條,但也在往上爬,想闖出條好命,他在讀書,在競賽,在努力地能夠配得上段安北。
所以哪怕現在他夠不著段安北,未來也肯定能,陳念南信自己。
但他再怎麼喜歡,也不敢掰彎人家。
清杭一中去年的事兒足夠慘烈,陳念南也明白同性戀的路有多難走,他連段安北喊聲“餓”都心疼,哪舍得讓人跟著自己往這種路上拐。
反正自己這一輩子沒擁有過什麼,能跟段安北處成朋友,已經挺知足了。
可段安北說自己是gay。
這事兒就不一樣了。
那不叫掰彎,不叫把人往懸崖峭壁上拐,叫陪伴,陳念南想陪著段安北一塊兒走這條路。
要有人潑臟水,他就揍他。
他能在這條路上一直罩著段安北。
烤肉架滋滋冒著油,白煙剛出來又被煙筒吸入,陳念南看得出神,沒聽清他們在說什麼。
“安北?”小鄭叫他,“怎麼不說話,嚇著了?”
陳念南下意識往段安北那兒看了眼:“沒事兒,有點兒累。”
兩人並著肩坐,這眼看得實在明顯,小鄭樂了:“你倆真在處對象?”
“沒呢。”陳念南笑了,“就挺好的朋友。”
他說這話的時候沒敢看小鄭,就往烤盤上夾肉,卻又習慣性地把肉放進了段安北的碗裡。
這怎麼看怎麼欲蓋彌彰了,段安北都沒忍住,勾了勾唇,擋住他的手:“我自己來。”
小鄭樂了:“念南剛要真吃了這塊肉,安北再嘚瑟兩句,光明正大說句‘瞧見沒,我是他爹’,我就信了這句‘好兄弟’了。”
陳念南的手頓了頓:“真沒。”
沒完就沒下文了,陳念南現在怎麼也沒法兒唯心地說一句“都是直男”。
頓了半天,才說:“好好學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