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段安北那句“我也是”給陳念南的恍惚太大,他這麼接著話兒,習慣性地就帶上了點兒“陳念南”的味兒。
小鄭點點他:“你倆感情是真好......我都覺得安北今天有點兒念南的範兒了,是不是劉安?”
劉安就是那個被小鄭救了的學生,隔壁政史班的。
“是。”劉安笑了笑,“都挺酷。”
陳念南看了劉安一眼。
劉安臉上的笑挺假的,帶著股敷衍的勁兒,估計是在怨自己當時對猴子直說的“不管”,但陳念南沒這個善心,也沒交友的念頭,也就隨他去。
“那你倆也彆反著學啊。”小鄭笑著說,“念南多學學安北的活潑勁兒,一天到晚老神在在也不愛說話——”
小鄭頓了頓:“不過我怎麼覺得,單看麵部表情,念南像安北,安北像念南呢?”
氣質這種東西都刻在靈魂裡的,段安北再怎麼麵無表情,眉梢眼角總是帶著溫柔,陳念南再怎麼笑,眼底總是淡淡的。
陳念南捏筷子的手緊了緊,笑了:“您帶頭磕cp呢?還找夫夫相啊?”
這味兒就對了,得坦然,陳念南從前沒事兒就看看段安北,學著人的神采都不算難事兒,以為糊弄糊弄過去也就得了。
但小鄭還是皺著眉:“不對,太不對了。”
他狐疑地看著陳念南,半晌沒說話。
“怎麼不對?”陳念南笑著問,“難不成我不是段安北了?”
小鄭看著他:“你再說一遍‘cp’?”
陳念南的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神態語氣學了個十成十,他居然忘了自己的英語口語有多差!
哪怕隻是兩個字母,可“sei pi”與“xi pi”的不同就是麵前煮熟了的牛肉也能聽出來。
陳念南攥了攥拳:“怎麼吃飯還考口語呢?”
小鄭沒被糊弄過去,挺嚴肅:“你怎麼跟人學性格想裝酷都行,但這口語千萬不能被帶偏,來,跟著我念——si yi——si——p yi——pi。”
陳念南臉上好容易擠出的笑差點沒垮掉,腿上又忽然傳來一股陣痛。
他垂眼向下看去,旁邊的段安北憋笑憋得辛苦,手一抓,直直地就捏在了陳念南身上,五指還越收越緊——
越收越緊——
陳念南臉上的表情幾乎要扭曲,他一邊學著小鄭的發音讀著單詞,一邊默默地把手伸向大腿,蓋住段安北的手,又輕輕捏起來,把它放在了人自己的腿上。
他的手還沒來得及收回,段安北的手心忽的一翻,抓住陳念南,趁著人還沒反應過來,迅速湊近了低聲說:“我想嘗點兒你的蘸料,我這兒沒辣的粉。”
陳念南被牽著,手心止不住地冒汗,小鄭和劉安還坐在對麵,又剛被問過自己和段安北是什麼關係,轉眼就在桌底下牽手——
陳念南麵不改色地把調料遞了過去,辣椒粉剛挪到段安北那兒,陳念南手上的勁兒忽的被一鬆,禁錮著自己的那雙手擺在了台麵上,端起了調味碟。
陳念南幾不可察地皺皺眉,自嘲的情緒從心底升騰。
在剛剛的那五秒鐘,他竟然想過,段安北彎了,是不是也喜歡自己?否則為什麼要牽著自己?
這個念頭甚至還沒化為文字清晰地撞擊大腦皮層,就瞬間得到了答案——
不是。他隻是想吃個辣味兒的蘸碟。
段安北完全沒察覺陳念南的情緒變化,隻覺得自己追人又成功了一大步——
再多抓兩下,多貼近一會兒,陳念南估計就敢碰自己了。
不可觸碰的是神明,觸不可及的是月亮,可段安北隻想跟陳念南一塊兒做一對南轅北轍的車輪。
從筒子樓到後華巷,從無依無靠的人生到完滿的家庭,從淡漠到活潑,他們南轅北轍,但段安北想求一個殊途同歸。
於是他再接再厲,低頭問陳念南:“快門禁了......我今天也回家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