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有點難辦。”鐘馥嶼順勢問,“要不,打個飛的給我送來?”
沈星鯉那點試探的小意圖被他輕易點破,嘴硬道:“我可不是誰都能請得動的哦。”
“是麼。”鐘馥嶼低低笑,“我們鯉鯉身價這麼高。”
他輕聲慢語的,說出來的話卻能隔空精準砸中她的心臟。
一時間,按捺在心底的想念與眷戀都從胸口的碎漏處湧出來,酸酸澀澀地漲了滿腔。
“那你早點回來不就好了嘛。”沈星鯉情不自禁地說。
未聽到鐘馥嶼回話,卻有另一把男性的聲音突然橫插進來,打斷這番閒談。
“我看看,鐘馥嶼這邊怎麼樣了。”
那道陌生的男聲很有滄桑感,卻仍然洪亮清晰,底氣十足的,莫名令人生畏。
“那你先忙。”沈星鯉趕緊說。
鐘馥嶼淡淡應了一聲。
電話掛斷前,沈星鯉聽到那頭的鐘馥嶼喊了聲“爺爺”。
沈星鯉在原地繼續站了一會,看手機屏幕從亮轉暗。
路過自動販賣機時,她順手掃了一罐冰咖啡,在錫罐墜入取物倉的悶響聲中才真正回過魂,腳步輕快地走回自習室。
到夜裡將近八點,鐘馥嶼再度來電。
沈星鯉吃晚餐時在食堂碰到同門師妹,飯後又被對方拉著一道去散步消食。
天光尚未完全暗下,藏藍的天幕上白雲片片,看得很是分明。
田徑場一帶正是熱鬨的時候,被三三兩兩的學生與教職工家屬填充得很滿當。
兩人沿著塑膠跑道繞圈走,中途沈星鯉去了趟洗手間,她今天穿的連衣裙,拿著手機不方便,索性暫放在師妹那裡。
返回後,師妹遞上手機,一邊說:“剛才有外地的陌生號碼打給你。”
“來詐騙的吧。”沈星鯉不甚在意。
師妹嘻嘻哈哈道:“也不一定,可能是問你有沒有興趣投資商鋪。”
“或者需不需要辦理貸款是吧。”
沈星鯉笑著接話,一開屏,卻見未接來電赫然顯示歸屬地北京。
那串號碼的前半截太過整齊,最後五個數字又與帕美的車牌號一致,辨認起來毫不費力。
沈星鯉每次都接得很順暢,從頭到尾沒想過還要備注一下。
立即回撥過去,那頭傳來鐘馥嶼的聲音。
“在忙?”
“不忙。剛才手機沒放在身上。”
“現在方便麼?”鐘馥嶼問,“有點事兒想麻煩你。”
他語氣挺急,沈星鯉的神情也跟著嚴肅起來。
“方便的,你說吧。”
“是這樣,你能不能替我去趟彙悅台,把書房裡的一份分析報告發過來,我有幾個數據需要重新核對。”鐘馥嶼開門見山說。
“這個容易,正好我也沒什麼事。”沈星鯉沒有多想,一口應下。
“那行,我等著。”
沈星鯉掛了電話就要走。
看她麵露匆匆,師妹攔了一下,警惕地問:“等等,師姐,誰打電話找你啊?該不會讓你去轉賬吧!”
沈星鯉愣了愣:“不是,有朋友托我幫個忙。”
“我聽說現在的詐騙團夥特彆高級,還會用AI模仿親朋好友的聲音來打電話。”師妹誇張地說,“最好還是留個心。”
“也沒涉及到金錢,不會是詐騙的。”沈星鯉笑著要師妹放心,“我至於這麼傻麼。”
彙悅台裡的絕大部分業主都習慣乘車出入,這個時間點,內部道路上很少看到行人。
沈星鯉輕車熟路地朝最西邊的樓棟走,這趟來得太匆忙,連門禁卡也沒有帶,好在入戶大堂裡的管家早已認得她,遠遠地便朝她點頭問候。
沈星鯉借了管家的電梯卡刷卡上樓,指紋解鎖打開門。
玄關處的感應燈鋪開光線,將站在前廳裡的一道人影映亮。
聽到響動,那道人影自長窗前轉過身,指尖夾著一支未燃的煙,見到她出現便收起來,手裡的打火機也隨意扔在矮幾上,磕出一聲悶響。
沈星鯉用力握緊門把手,腦袋嗡嗡低震著,動作遲鈍地定在原地。
感應燈滅下去。
幽暗裡,沈星鯉聽到帶著笑意的嗓音飄向她。
“這麼快就到了,從哪裡過來的?”
詢問間,鐘馥嶼已經走至近前,抬手撥下一排開關,室間霎時亮得通明。
他身上穿的也還是下午視頻裡的那件POLO,領口的扣子解了兩顆,像從她手機屏幕裡直接走出來的,卻遠比二維畫麵更具有視覺上的衝擊力。
沈星鯉眨了眨眼,不可思議地望著他:“你不是在北京,什麼時候回來的。”
“分析數據要得太急,還是得我親自來一趟。”鐘馥嶼回答得一本正經。
沈星鯉的大腦已經重新開始運轉,立即回過味來。
“你就扯吧。”她輕瞪他一眼。
“不是有人讓我早點回來。”鐘馥嶼單手插在口袋,懶洋洋的目光自她臉上劃過。
“就這態度?”
“哪有,我以為我做夢呐。”沈星鯉當然很驚喜,主動迎上去抱住他。
真實的體溫與觸感像一道開關,激活她昏沉疲頓的神經細胞。
不知道鐘馥嶼怎麼做到的,經過好幾個小時的飛行,衣物沒有起一絲褶皺,也沒有沾染機艙裡的燥悶黏滯,身上仍然隻有清爽自然的氣息。
沈星鯉鼻尖埋在他領口處,心中覺得好笑。
這時候想想,其實鐘馥嶼給她打那通電話,與詐騙也沒什麼分彆。
他有助理也有專職司機,倘若真有什麼工作上的要務,何至於非通過她不可。
但她仍然二話不說地趕來,全程沒有絲毫起疑,甚至沒有多餘考慮,這樣做是否有風險。
過去在學校裡參加防詐知識講座,看PPT上分享的一些受騙案例,她與同學們還在底下邊看邊笑。
很不理解,明明大部分騙術拙劣得令人一眼看穿,怎麼還有傻子上當。
等落到自己頭上,才明白這種後知後覺的感受。
沈星鯉不由自主地扯出笑,隨後又暗暗歎了口氣。
願者上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