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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花雪月呼嘯 顏碎 5985 字 9個月前

天色將亮未亮。

混沌的晨霧裡,鐘馥嶼逆著光站在床邊,身上衣物規整完好,優雅得下一秒就能登台亮相,無人可以察覺他破綻。

唯獨沈星鯉親身感受,他的每一個動作,每一次侵襲,未曾因此產生絲毫束縛,甚至與體麵這個詞相去甚遠。

酥麻的觸感層層堆砌。

她被架得很高,勉強去連結最契合的角度。在赤誠中迎接海浪,隨波逐流,沉沉浮浮地翻卷成各種姿態。

時間所限,鐘馥嶼還遠不到紓解的時候,反倒是沈星鯉體力不支地癱掉,無比鬱悶地想,她原本還打算送他去機場來著,這下整個人全散架了。

沈星鯉已經沒什麼力氣搭理他,偏他還要在她耳邊強調:“昨晚和今早都記著,回來補上。”

分彆在即,沈星鯉的不舍變得濃重,揪住他衣擺:“那你晚點再回北京。”

“今天不行。今天清大校慶日,我得去。”鐘馥嶼說。

“你還上過清大啊?”沈星鯉無比意外。

她分明記得鐘馥嶼提過,他是在美國念的大學。

“我哪上過。”鐘馥嶼聳肩,“我奶奶是清大的。”

清大的校慶日並不是一個固定日期,而是每年四月的最後一個星期日。

要說記也挺好記。

今年是建校108周年,對老太太而言又更特殊一些,恰好是畢業60年。

轉眼一甲子的光陰過去,當年老太太從園子裡畢業,自願報名去了羅布泊,在廣袤荒涼的大西北揮灑青春。雖書寫出斐然成就,但身體也因而落下些病根。

如今除了必要的身體檢查,老太太已經很少外出,這次也算借著這個秩年返校的由頭出去見見人。

鐘馥嶼是那個負責推輪椅、招呼各方的角色,不可缺席。

“你奶奶好厲害!”沈星鯉低呼,“她在清大讀的是什麼專業呀?”

“自動控製係,現在都歸在自動化。”

“工科啊,也太牛了吧!”沈星鯉由衷驚歎,“所以她當年怎麼會想要學這個呢?”

“哪兒來這麼多問題?”鐘馥嶼浮起一個戲謔的笑,逗她,“要不就跟我回去,讓奶奶親自答你。”

沈星鯉被看得惱羞,伸手推他:“那你快走吧,彆誤了正事。”

傍晚離開彙悅台,照例是王叔開車送她。

鐘馥嶼身邊好幾個司機,沈星鯉隻見過其中兩個。

最常打交道的就是這位王叔,看著約莫40出頭的年紀,人很親切,開車辦事都穩當有分寸。

若是沈星鯉上了車沒有主動開口,王叔便默認把車往Y大開,又會默認在抵達校門前的那個十字路口停下來,目送她往學校走。

行車途中王叔很少與沈星鯉搭話,但她獨自在後排坐著,也不會感到太拘謹。

目的地越來越近,沈星鯉提前把包包抱在懷裡。

“沈小姐。”車子停穩後,王叔轉過頭看她,臉上笑容可掬,“鐘先生專門交代過了,今後您有什麼出行需要,請務必聯係我。”

沈星鯉蜷起搭在扶手上的指尖,有點尷尬:“謝謝。”

她匆匆下了車,走到半途又收到王叔發來的短信。

“沈小姐,您千萬不要客氣,我隨時待命。”

沈星鯉攥緊手機,不得不開始思考,要怎麼向鄭繁青坦白這一切。

回到宿舍,鄭繁青正跟著美妝博主練習畫眼妝。側著臉提起一邊眼角,近近地湊在鏡子前,手邊大大小小的瓶罐擺了半個台麵。

聽到開門的動靜,鄭繁青本就顫抖的手一飄,眼線斜飛出去。她嘖了一聲,暫停視頻播放:“梨子,你回來啦。”

“怎麼不開燈。”沈星鯉若無其事地掛起包。

“剛剛試了一下新買的卷發棒,沒想到弄跳閘了。”鄭繁青搖著卸妝水,“這破宿舍,我也是服了。”

沈星鯉跟著歎了口氣。

學校宿舍限製使用大功率電器,這點確實很煩人。放在過去,沈星鯉嘴上罵歸罵,但也不至於無法忍受。

這時,卻想起鐘馥嶼那句心疼她的話來。

人真是一旦有了選擇就開始矯情的生物。

“青,你今晚有事嗎,要不我們出去吃?”沈星鯉提議,“也挺久沒跟你逛街了。”

“可以啊。”鄭繁青應得爽快,“你先研究吃什麼,我把這邊眼睛畫完。”

沈星鯉選了一家新開業的海鮮放題餐廳。餐廳走的是高端路線,主打飛機貨,號稱每周精選全球各地時令食材空運抵店。

菜式看著挺吸引人,環境也很好,是個適合聊天的地方。

一落座,沈星鯉就選了最高檔次的價位,搶先要付賬。

“回頭我轉你。”鄭繁青翻了翻價目表,自覺接話。

“不用。”沈星鯉關掉付款碼,“之前我不是幫師兄接了點翻譯的小活嘛,勞務費到賬了。”

“是嘛。”鄭繁青也不跟她客氣,立即笑嘻嘻說,“那就謝謝我鯉總包養了。”

她們今天來得也巧,恰好遇上從澳洲飛來的野生藍鰭金槍魚新鮮到店。

兩名刺身師傅將一條光滑圓潤的深海魚扛到板前,鋪滿整個案台的龐大魚體在照燈下反射出黑粼粼的光,看著很是壯觀。

“哇!他們要現場表演開魚。”鄭繁青探頭看了一會,興奮地拿起手機,“走啊,過去看看。”

沈星鯉隔得遠遠的都聞出那股淡腥味,飛速拒絕:“我不去了,聞著有點兒暈。”

“有-點-兒-暈。”鄭繁青一字一頓地模仿起她的語調,疑惑,“你最近講話的口音怎麼不太一樣了。”

“啊?有嗎……”沈星鯉一怔,下意識想遮掩。

鄭繁青也不過是隨口一問。

眼看刺身師傅已經介紹完金槍魚身上的各個部位,準備開始進行處理,便急忙趕過去。

留下沈星鯉獨自坐在桌前,又是感慨又是好笑地想,她一個在廣州上學的蘇州小囡,人生的前二十年從來沒有在北方生活過,怎麼就那麼順口地冒出京腔來。

鐘馥嶼給她帶來的影響滲透進方方麵麵。

而她本人陷在這份潛移默化裡,對細節處的改變遠不及外人敏感。

沈星鯉舒了口氣,低頭用力戳弄起麵前的一隻芝士焗蟹寶,仿佛那是某位遠在京城的“罪魁禍首”。

鄭繁青返回座位時,點單送來的菜品已經把桌麵鋪得滿滿當當。

沈星鯉遲遲沒有動筷,猶自盯著那隻被戳得麵目全非的焗蟹寶默默出神。

“梨子,你怎麼都不吃呀?”鄭繁青喊她一聲。

“噢,我等你呢。”沈星鯉回過神。

“等我乾什麼,反正是放題自助,吃完再加不就好了。”鄭繁青放話,“我們可要立誌吃回本。”

“好。”沈星鯉順著話抿下一勺蟹寶。表層的芝士濃醬早已涼透,口感生硬,膩得她連連皺眉。

“這份是給你拿的。”

鄭繁青遞來一碟色澤暗紅的生魚片,又指指裹在錫紙裡的一小節魚骨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