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沒有遇見你,如果我沒有察覺到你極力掩飾的那一點心思,如果我不曾硬生生橫掠進你的生活,如果我沒有愛上你,或許你就沒有那樣疲憊,或許我就沒有這樣狼狽。隻是我真的想過我要給你的未來,在深夜你抱住我說“我愛你”的時候,在每天清晨你執意送我到電梯口的時候,在你撒嬌一遍一遍叫我“紹棣”的時候。你知道懷孕的時候,喝了很多酒,我接到司機的電話匆匆趕到,你正被兩個男人半拉半抱往哪裡去,我幾乎要撕了他們。
我從來沒有告訴你,是我把長效避孕藥換成了促進排卵的藥。那次你是真的醉了,眼淚一滴一滴滴在我肩上,我從來不知道,你那麼多恐懼那麼多不安。我跟自己說,將來我們的孩子,會擁有琮琮擁有的一切。
你念過的詩裡有一句,天教心願與身違。我在比利時,接到秘書的電話,心裡是一陣惡寒。趕回來的時候,醫生告訴我,那時你已經是滯留性流產,孩子已經死了,子宮內部感染,要做子宮切除。我執意不肯簽字,我不肯放棄那幾近微茫的希望,因為我知道,對你對我,那意味著什麼。
後來略微留心,就知道是詠仕動的手腳,我以為自己幾乎就要扼死她的時候,手還是一點一點的鬆開,十餘年掛名夫妻,我不曾真正了解她,正如她從來不曾真正了解過我。她扶住胸口大口大口喘氣,卻帶著快意而決然的冷笑:“言紹棣,你還動了真了?你不是慣來鐵石心腸的?一個小丫頭片子也能吃得你死死的?你除了玩女人你懂什麼?我告訴你,方淳意她是活該······”而我一直以為,事情的真相我瞞的你很好,可是那次我看到你在百度麥芽糖,我才驚覺,你在我不經意的時候已經學會了隱忍學會了沉默,如果可以,我寧願你永遠不要學會這些。因為學費太昂貴。
彩雲易散琉璃脆,這世上美好的事情,從來沒辦法長久。我告訴過自己,忘了吧。可每次到了最後,還是舍不得。
你一定不信,我全程目睹了你的婚禮,目睹著你把手交到那個男人手裡,目睹著那個男人傾身下來吻你,目睹著你把婚紗換成禮服時在房間裡失聲痛哭,目睹著你補好妝走向他,同樣,在夜深人靜賓客散儘之後,也目睹著那個男人滿懷溫情寵溺地抱起你走向酒店的新婚套房。
似此星辰非昨夜,為誰風露立中宵。我站在你們婚禮所訂酒店的花園裡,站得眼睛幾乎被微涼的露水模糊時,想起了這句你曾玩笑著問我的詩。
那之後我又去過鳳凰,我帶你去過很多地方,你好像對鳳凰情有獨鐘。我們住過那家客舍的老板娘還認得我,她告訴我,我那個很漂亮的女朋友幾天錢也來過。我站在沱江邊上,看見順流而下的河燈,看見在河邊放燈的女孩子。淳兒,我找了又找,找了又找,沒有一個人像你,連一點點像的也沒有。
秘書打來內線電話,提醒我馬上要開會,回憶是一件多麼奢侈而無用的事情,做一場夢,還是要醒得比彆人快。我站起來的時候帶落了那本書,你離開時什麼都沒帶走,這本書你以前總放在床頭。我撿起來,看見裡麵有張書簽落在地上,是一張印著古詩的書簽:“
思君令人老,歲月忽已晚。
棄捐勿複道,努力加餐飯。 ”
我們最後一次見麵,你追出來,隻是說,紹棣,要記得吃飯。
直到今天,我才懂得。
寂寞誰與語,昏昏又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