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中年男子也對她客氣道:“沈夫人。”
走至身旁,沈潛伸手將她牽住,介紹道:“這是戶部尚書李大人。”
許明月愣了愣,隨即道:“李大人。”
那李尚書麵上也一怔,看來也是沒有想到沈潛會將二人相互介紹。
沈潛又道:“這是我家娘子。”
李尚書反應過來,道:“昨日與宴,未能見沈夫人容姿,下官心中便很是可惜。今日總算得見,沈夫人果然天姿國色,大人好福氣。”
這明顯是客氣話,按說該答“哪裡哪裡”,沈潛卻笑:“確是如此。”
許明月反牽住沈潛的手,輕握了握,意在提點他注意措辭。
沈潛倒目光無辜地朝她看來,似在問“娘子有何事”,仿佛是她禮數不周了。
許明月麵色微紅,鬆開手。
那頭李尚書見了二人小動作,嗬嗬一笑,又奉上一段客氣話:“沈大人與夫人如此恩愛,下官著實羨慕。”
沈潛這回沒有點頭,他笑了笑,送客:“今日冬至,李大人便早些回府去吧。”
送走李尚書走後,沈潛牽著許明月進了屋。
許明月看著自己被牽著的手,一時遲疑:“……明昭?”
“嗯?”沈潛回看她。
許明月抬了抬手:“李大人已走了。”
因而不必再裝作新婚燕偶。
沈潛垂眸,片刻,鬆了手,笑:“一時忘了。”
許明月並不疑心,她的注意力轉至書房的地圖上。
沈潛見她好奇,解釋道:“南直隸來報,今年幾地糧食收成大減。”
許明月一愣:“南直隸?”
金陵便屬南直隸。
沈潛安撫道:“娘子不必擔心,此次來報,隻是因為供往北直隸的糧食不足,南直隸糧倉仍是充足的。”
許明月安下心來,又問道:“可是因為天氣寒涼?”
沈潛點頭:“一半是如此。”
他將許明月引至地圖前,講解道:“南方多植水稻,若水汽充足,天氣驟寒時倒不至於一儘毀敗。但今年夏季大旱,南直隸多處水道都幾近乾涸。”
“水道乾涸,今年種植水稻的人家便較往年少許多。秋冬天氣驟寒,水汽不足之處,所植水稻又紛紛凍死,如此,便減了大半產量。”
許明月心中擔憂:“這種情況,隻一年還好。若連年如此,北直隸的百姓……”
沈潛看她皺著眉的模樣,心中微動,低聲道:“因此急報才至,我便召李大人商議了。娘子莫要憂心,沈某自當儘心處理此事。”
他這麼說著,便察覺到許明月望向自己的目光柔軟下來,似乎他承諾這麼一句,便能叫她安心。
他眸色深了深,心下暗歎一聲。
那便明日將李尚書再召來一次,儘快商議出對策來,好叫她真的安心。
許明月不知他心中思量,放下心來,忽然想到:“說來這些事都是朝中要務,怎麼能說與我聽?”
沈潛笑笑:“娘子與我算得半個同僚,自然能說。”
許明月也發笑,笑了會兒,想起正事來:“你說同僚,我便想起了,今日來找你,是有旁的正事。”
沈潛也收了笑:“娘子請說。”
“你可還記得,前些日子說的興女學一事?”
“自然記得。”
許明月措辭道:“我思索許久。前些天,又往書肆買了許多暢銷的書目回來……順天府對女子的拘束,似乎要嚴上不少?”
她這麼說,是因為瞧過了那些書目,發現裡頭專寫給女子看的話本子不多,其中又多數是以說教的語氣講一個故事,教女子如何三從四德的。
沈潛沉吟片刻:“確實如此。娘子是擔心,興辦學堂,卻無人入學?”
許明月應道:“正是。一地有一地的風俗,順天府如此,與江南諸地便大有不同,恐怕不能直接興辦學堂。”
“若要讓女子向學,先得一改女子多受拘束的風俗。我琢磨著,應先從書肆下手。”
她話音才落,便見沈潛點頭:“如此,過午我便差人為娘子盤間書肆。”
許明月一愣,把緊接著要說的話都忘了,忙道:“我隻是同你商討,怎麼好叫你破費。”
沈潛笑看她:“娘子何必客氣,娘子忘了?這也是為圓我心中念想。”
許明月想起他說過的那女子的事,但仍有些遲疑。
沈潛觀她眼色,又道:“不如這樣,便當這書肆是夫妻店,娘子將書肆收益都分我一半?”
許明月沒將“夫妻店”當真,思索片刻,點頭:“既如此,便辛苦明昭。”
沈潛笑道:“為娘子辦事,不辛苦。”
許明月瞧他片刻。
莫不是自己想多了?總覺著自昨日婚禮過後,明昭說話的語氣便怪怪的。
沈潛隻含笑被她瞧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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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午,沈潛吩咐了書肆的事,回到府中,在流雲院的秋千邊尋到了許明月。
許明月坐在秋千上,正瞧著眼前的小池子出神。
沈潛走近了,她才發覺。
她笑了笑,想從秋千上下來:“險些被你嚇著。”
沈潛卻扶住她的肩膀,推著秋千緩緩晃了起來:“娘子在想什麼?”
許明月忽然被迫蕩起秋千,低低驚呼了一聲,但沈潛將她扶得穩,秋千晃得也緩慢,她很快鎮定下來。
聽得問句,下意識便答:“在想傅家的事。”
沈潛聞言,手上動作一頓。
他垂眸,不動聲色道:“傅家?”
握著秋千繩索的手卻愈來愈緊。
許明月輕歎一聲:“是啊,今早同你說過書肆的事,回來便總想起傅家來。”
沈潛沉默片刻,停下手上動作。
秋千緩緩停下來。
許明月正奇怪,耳邊便傳來低低的一聲:“是我說錯什麼了嗎?”
許明月忽然聽得這麼一句,愣了愣。回頭便見沈潛垂著眼,眸色沉沉地望著她。
她這才發現自己的話中有歧義。
她忙起身解釋:“不是想回傅家,隻是想起,我還落了許多財物在傅家。”
沈潛聞言,抬眼看她:“財物?”
“是。”她數道,“珠寶首飾一箱,古書字畫兩箱。我走時氣急,一件也沒帶上。如今宿在你府上,總不能白吃白住……”
沈潛忽然打斷她:“你我是夫妻,怎麼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