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變成大樹,大樹長成小花。
也挺好。
周和平沒說話,開著車離開港隆,也沒開導航,尤其看這方向是往徐彙去。
本想問問他要去哪,但他看著已是有目的地的樣子,自己便沒開口。
反正也沒想好請他去哪吃飯,就隨著他走吧。
賓利在徐彙的巷弄裡七拐八拐,按尤其對周和平的了解,估計又要去什麼公館吃私房。
尤其目視前方。
工作這麼多年了,存款也有不少,請前男友吃個飯而已,再貴也就萬把塊。
她OK的。
尤其這麼給自己洗腦著,賓利在一棟洋樓的花園前停了下來。尤其解開安全帶下車,跟在周和平旁邊,眼珠子一直在這家店來回打量。
沒有牌匾,隻有一個巷弄門牌號藏在花園裡的南天竹裡。
尤其就是一小康家庭出來的女孩,工作後雖薪水可觀,但不足以支撐她來周和平的世界裡消費。
記得當時每次帶她吃飯,隻要讓周和平選地方,基本都是去一些奇奇怪怪的,她找都找不到的地方。
她曾抱怨過周和平每次帶她來吃飯的地方真難找,大眾點評上聽都沒聽過。但後來她才懂,一些吃飯的地方彆說這些app了,有的連地圖上都沒有。
像今天這種,越是沒名字,越高深莫測。
尤其仿佛都能聽到錢包滴血的聲音,踏入公館的前一刻,她拽了拽周和平的大衣角。
周和平腳步頓住,側頭望向她。
“不是我請你吃飯嗎?”
周和平理所當然:“是啊,你請我吃飯。”
尤其指指麵前的這棟房子:“這是吃什麼的啊?我的意思是,我請你吃飯,不是應該我找地方嗎,還要你親自安排,多不好意思。”
周和平望著她兩秒,忽地嘴角勾起。
他好像有點聽出了一些人的弦外之音。
周和平:“以前在一塊的時候,我帶你吃飯十次有八次也是你定地點,你也沒問過我愛不愛吃。”
尤其想了一下,鬆開拽著他衣角的手。
好像還真是這樣,她非要吃烤冷麵炒河粉的時候,也沒問周和平願不願意。
以前周和平即使不吃也順著她依著她,那是因為兩個人之間的關係,他願意寵著她。
現在這種本就不平等的關係就不說了,還是人家生日,肯定得吃人家想吃的。
“……走吧。”尤其默默歎一口氣,先於周和平一步走進公館。
這公館不同於上次她和周和平還有景明隨便找的那家私房,這家看起來更是神秘。
整個公館都呈現南洋風格,甚至都沒有前台,也沒有工作人員前來迎接,踏入公館隻有一副巨大的山水畫。
尤其對畫沒研究也沒概念,佇立在畫前抬頭看了幾秒,幽暗燈光從四麵八方打來,山水畫變得昏暗不明。
吊燈在頭頂,但光源仍是微弱,苔蘚綠夾雜櫻桃紅的南洋風壁紙順著紅木樓梯一路往上,旋轉樓梯下還放了一棵芭蕉樹。
周和平輕車熟路走到一盞壁燈下,抬手搖了搖壁燈下掛的鈴鐺,很快穿著旗袍的侍應生從一扇門裡出來,見到周和平似是驚訝,很快又笑著領周和平和尤其往樓上走。
替周和平打開慣用的那間包廂的門,笑著問:“周先生,老菜單嗎?”
周和平替尤其拉開一把椅子,尤其坐下,室內有些熱,她把外套脫下放到一旁的椅子上。
聽到周和平說不,然後對著侍應生交代了幾句,轉身關了包廂的門。
坐下兩人都沒說話,氣氛沉默了一會兒,尤其決定照顧一下壽星,給他倒了杯水。
問:“今年過生日怎麼沒和孟度他們一起啊。”
周和平不知是玩笑還是真心:“我一直都很孤獨的。”
尤其頓了頓,他語氣太平淡,她真不知道這句話是真是假。
雖然他看起來朋友很多,但他們那個圈子利益至上,說不準倒真沒什麼真朋友。
孟度這人她以前看過幾回,也不算了解,隻記得和周和平走得挺近一公子哥,若要隻是個酒肉朋友倒也不稀奇。
她選擇相信周和平的話,畢竟誰沒事賣慘給人看啊。
甚至有些憐愛,她好歹還有李安照永遠站在她身後,而周和平卻這麼高處不勝寒。
看來他的日子也不比她好過多少。
精神世界的匱乏,物質是怎麼都彌補不了的。
“沒關係。”尤其真心實意地開口安慰道,“我很喜歡一個作家叫毛姆,他一本書裡寫過,我們每個人生在這個世界上都是孤獨的。某種意義上,即使身邊有再多朋友,再多家人,或是愛人,我們都是獨立的、孤獨的個體。這是常態,很正常,大家都是這樣。”
“……”
周和平抬眸看她,尤其邊說邊點著頭,仿佛覺得自己說的很有道理。話末,還格外真誠地看著他的眼睛,似是想捕捉到他的情緒,看看自己有沒有安慰成功這個孤獨的中年男人。
不忍辜負她的期待,周和平沉默兩秒,勉為其難地點了點頭,給了她一點認同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