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假期第一天,尤其卻起得比上班還早。
原因無他,要趕高鐵回家。
元旦周和平給她放了三天,她一早定了高鐵回浙江。
下了高鐵也就才八九點鐘,尤其拿起手機叫了一輛網約車,拎著行李在路邊等待司機到來。
等待時,她的目光開始放空。
小城的早晨很熱鬨,街邊充斥著擺攤賣早點的商販、騎著電動車來為全家買早餐的顧客、放假背著小包一起約出來玩的初中生們……
忽然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兩小時之前她還在高樓鱗次櫛比的上海,這一刻她又身處小城人間。有時候也會因為這種差異,不知道在哪裡究竟才是真實的自己。
出租車停在小區門口,尤其下車給尤振發了個信息叫他下樓,拖著行李箱往家裡走。
尤其一家在這小區裡住了十多年了,鄰裡之間也非常熟悉,見尤其往家走,有不少早晨起來鍛煉的叔叔阿姨或是曬太陽的爺爺奶奶和尤其打招呼。
王阿姨笑:“小鳥,回家了啊。”
即使早起趕高鐵很困,麵對長輩們的打招呼尤其也硬是擠出她的兩個梨渦,朝氣蓬勃地回:“是的王阿姨,公司元旦放假。”
張奶奶歎:“小鳥又長漂亮了,老尤阿鶯真有福啊!女兒又有出息又漂亮!”
尤其恭維:“哪有!張奶奶你家甜甜也很優秀,我聽我媽說甜甜剛去北京讀大一是吧,學校可好了。”
尤其一路走一路應著,一直到走到自家樓棟下,才呼出一口氣。
進個小區跟開見麵會似的。
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尤振咚咚跑下樓,扛著她的行李往上走。
這小區還是她讀初中時江鶯女士買的,那時電梯房還未在小城出現,這棟房子當時來說已經是小城裡最好的。
如今看其實小區裝修和管理綠化仍舊不錯,也在小城的市中心,唯一美中不足的可能就是沒有電梯。
本來尤其每次被尤振惹生氣時都會憤怒爸爸媽媽生他乾嘛,但每當她回家需要扛行李上樓時,她又會想還好有個弟弟,不然真的想把她為上海買房攢的錢拿出來先給家裡換個電梯房。
江鶯年輕時是服裝廠的工人,下崗後在老街經營了一個小小的裁縫鋪子,算是小城遠近聞名的手藝人,掙得比做醫生的尤建樹都多。
今天尤建樹醫院值班,江鶯的裁縫鋪也忙,倆人都沒回來吃午飯。尤其和尤振也懶得開火,在小區門口的快餐店打包了幾個菜回家吃,吃完兩人雙雙在沙發躺屍。
傍晚,江鶯回家後看到快餐盒子對這倆人感到很不滿,一邊訓著外麵的飯菜一點也不衛生,一邊進廚房洗手準備晚餐。
尤振大三課少比她早到家兩天,剛到家的尤振飯來張口,但兩天已經足以讓爸媽過了孩子剛回家的新鮮感。因而今晚江鶯準備的全都是剛回家的尤其愛吃的菜,甚至還抓尤振去廚房一起準備晚餐。
玩遊戲到一半被抓起來的尤振翻著白眼,從廚房幫完忙出來,將切好的水果放到尤其麵前,陰陽怪氣:“您請慢用。”
“好呢。”尤其刷著微博,眼睛笑得眯成一條縫,衝著廚房對江鶯大叫,“媽!是不是蝦做好就可以開飯了?蝦是鹽水的吧,我可不愛吃油爆蝦。”
唯愛油爆蝦的尤振擠出笑:“沒關係,我會包容你沒品位。”
尤建樹下班回來一進門就聽到兒子罵女兒沒品位,一邊換鞋一邊好奇。
“沒品位?姐姐沒品位嗎?怎麼了?”
江鶯端著菜出來,聞言揚起聲音:“誰沒品位?尤其?你是不是又分手了?”
“……”
尤其默然。
一句沒品位都能聯想到這裡,江鶯女士心裡除了她戀愛也沒彆的事了。
尤振驚訝:“姐你戀愛啦?”
尤其懶得搭理,嚷著餓死了,率先走到餐桌前坐下。
江鶯吃了幾口,還是不放心:“你是不是分手了?”
“哎呀,尤振是說我不吃油爆蝦沒品位,想什麼呢,跟戀愛有什麼關係。”
尤其皺著眉頭剝蝦。
“那怎麼就那天你給我看小周照片之後再也沒聲了?你是不是分手了怕我催你相親所以不說?”
尤其騎虎難下,含著一口蝦含糊不清道:“……沒分。”
“真的?”江鶯將信將疑,“我看你生日朋友圈也沒他身影,你倆相處的怎麼樣啊,你還沒跟我說怎麼認識的。”
尤其避重就輕:“我生日不就發了兩張蛋糕,連我自己照片都沒能有他什麼身影。而且,一張蛋糕是和李安照一起過時吃的,另一個蛋糕是和他一起過的時候吃的,不然你以為我過兩遍生日乾嘛。”
一鼓作氣說完,尤其都佩服自己的演技。
果然,事實說出來就是有信服力,這段都不需要她編造,一連串說出來真的挺像那麼回事。
江鶯相信了,尤建樹插話:“你們好好的就好,我和媽媽也不多乾涉,我看了小周照片,感覺挺好的人長得好看也很正,今年帶小周回來過年嗎?”
“……”
尤其舔舔嘴唇,在爸媽的一連串戀愛提問下變得毫無食欲,又不能說實話。
隻能道:“才在一塊沒多久,不適合見家長,定下來再說吧。”
江鶯和尤建樹或許都覺得有道理,對視一眼點點頭。
江鶯先是低頭咬了口排骨,又抬頭叮囑:“但我覺得,你談戀愛還是需要家裡人把把關的,畢竟你現在不年輕了,談戀愛得奔著結婚去,如果對方人品不行的話,還是要趁早斷了。我怕你自己看不好,有空還是需要我和你爸爸跟小周見見麵的,真有什麼不行,及時止損。”
尤其低頭劃拉飯,選擇性回複:“我剛過26歲生日,這不挺年輕的。”
江鶯充耳不聞,轉頭對毫無存在感隻顧吃飯的尤振吩咐:“你再回學校了有周末記得去找你姐吃吃飯,叫她給她男朋友帶上,你相處相處,告訴我和你爸那男的人怎麼樣。”
尤振叼著蝦,油乎乎的手衝江鶯比了個美式軍禮。
尤其剛想拒絕,iPhone原始開場鈴音就在客廳響起,順著聲音的方向辨了辨,應該是在沙發上,她和尤振的手機都丟在哪裡。
“你電話還是我電話?”尤其懶得起身,拿手肘碰了碰尤振。
尤振也沒起來接電話的想法:“肯定你的,我常年靜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