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就把這次廣東行當作四年前未完的清單,但她沒料到,周和平會精確到帶她來當時定的海島。
還記得當時她隻是想看海,周和平說著叫她自己選島,卻還是叫景明列了一份目的地備選。
那個表上馬爾代夫毛裡求斯夏威夷這類熱門島嶼應有儘有,尤其看花了眼,最後買了一張地圖去康泰找周和平,說要扔飛鏢。
周和平不解其意,尤其將那張地圖掛在他辦公室的牆壁上,拿著一支飛鏢半眯著眼睛,說紮到哪裡就去哪裡。
周和平笑,問不是要看海嗎,如果紮到山呢。
尤其說,山也去,反正以後有的是機會和他一起看海,這次紮到山就下次看海唄。
但老天對她不錯,一發中海,不過不是馬爾代夫毛裡求斯夏威夷中的任意一個,隻是廣東諸多島中很平凡普通名氣還不算大的一個。
周和平說她真能給自己省錢,再三確定她不想去國外就想去飛鏢紮中的地方時,周和平還是應了她,叫景明準備了一份攻略,把酒店也訂好了,她期末考試一結束就陪她去。
回憶到這裡戛然而止,夜幕低垂,尤其望著車外跨海大橋兩側亮起的燈,開口時嗓音有些低啞。
“來這裡乾嘛。”
月色皎潔,周和平的眼睛看不出情緒,答非所問:“四年前就該來的。”
不鹹不淡的態度,尤其的火莫名就蹭起來了:“四年前沒來成的地方現在來有什麼意義?”
聽出了她語氣裡的尖銳,周和平踩下刹車,打開雙閃將黑色奔馳停在跨海大橋上。
停車的動作如行雲流水,尤其反應過來的時候,車已經停穩。
尤其不可置信地側頭看他:“你瘋了?這是違停!扣六分罰兩百!”
周和平對上尤其的眼睛,聲音平淡:“如果你不願意來這裡的話,現在掉頭也可以。”
尤其剛剛的火氣消散一點,隻回答:“扣12分罰兩百。”
周和平笑:“對交通法很熟悉。”
尤其不想廢話,在跨海大橋上停車,虧他想的出來。
她剛過26歲生日,剛升職得到理想工作,她不想和瘋了的前男友一起死在跨海大橋上。
“開車。”尤其言簡意賅。
得到指令,周和平繼續踩下油門,朝跨海大橋那頭的小小島嶼駛去。
他不愛逼人,若尤其真不願去到那座還未來得及承載他們回憶的島嶼,他真的會當場掉頭。
車內幾乎是沉寂一路,直到到達大橋彼岸,周和平降下車窗繳納過橋費,車窗升起後尤其才開口。
“周和平。”她叫他的名字,“你知道我們當時為什麼分手嗎?”
這座島嶼撕開他們之間最後一道遮羞布,尤其忽然很想把四年前的自己剖出來給這座失約的島嶼聽。
周和平拿著剛剛繳納過橋費找的零錢,聽到這個問題,明顯一頓。
須臾,他將零錢塞進中控台,踩下油門往酒店的方向駛去。
“那叫你單方麵甩我,我從沒說過,也沒答應過分手。”周和平的嗓音波瀾不驚。
“……”
尤其沉默。
“行,那你知道原因嗎?”
周和平扶著方向盤,很是不想提那個站在他角度莫名又荒唐的分手原因。
“因為你問我我們會不會結婚的時候,”他還是開口,“我猶豫了。”
他承認那一瞬間的猶豫。
“是,也不全是。”
尤其點頭,將車窗降下來一線。
小島去往酒店的公路是單行道,一側就是海岸線,夜晚的海浪聲如此清晰,一聲沒過一聲。
“其實你的猶豫是對的。當時我倆剛在一塊才幾個月,對彼此的家庭也不了解——噢,家庭差距也很大。你這種家庭結婚,不能隨隨便便的吧?我都能理解,後來想通了其實也挺感謝你的,你沒有騙我給我畫餅,而是真實的猶豫。”
周和平皺起眉頭:“那你還要分手?”
開了個頭,尤其將四年前沒有說出口的話統統交代。
聽到周和平語氣裡的不解,尤其輕輕勾起唇角。
“因為你太聰明了,感覺世界的一切在你心裡都有一杆秤,每時每刻都在權衡利弊。你知不知道,我一直覺得你的眼睛——”
她抬起手,眯起眼睛比了比。
“眼睛裡就像有一台精密的計算機,你從不說謊話,也從不做任何不利、不對、不確定的決定。甚至我問你我們會不會有以後,你都不會熱戀期上頭而脫口而出回答一個會字。”
橫在他們中間四年的原因,終於和這座島的海浪聲一起到達。
尤其忽然覺得說出來也挺好,起碼渾身輕鬆。
“我那時候年輕,”她笑,語氣裡是自嘲。“想要的是聰明人愚笨的愛。”
周和平像是被這些話擊中,片刻沒有緩過神。
他一直隻把他們之間的問題歸咎於年輕女孩的任性與驕傲,從未想過原因還有這些。
“你現在也年輕。”
“對。”
尤其承認,因為這一刻她還是很確定。
“所以我還是期待著聰明人愚笨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