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尤其是真不餓還是不想見周和平,她自進了房間後一晚上都沒出過門。
周和平發微信叫她出來吃晚飯,她也是一句“不餓”冷冰冰地甩過來,再無下文。
周和平也沒勉強,不再打擾,自己也懶得吃,在房間裡跟港隆投資部的高管們開了一晚上的視頻會議。
第二天上午,周和平照舊準點起來,先是空腹到酒店的健身房運動,再回到房間衝涼。
酒店工作人員給他送早餐時,他盯著餐車上一盤盤擺盤精致的餐點在自己麵前布好,抬眼問隔壁房間有沒有提出早餐需要。
工作人員掏出手機和管家確認了一下,說隔壁房間並沒有聯係他們。
周和平點點頭,拿起刀叉開始用餐。
結果一直到中午,隔壁房間的尤其既不出門也不叫人送餐,毫無音訊。
周和平結束會議關掉平板,換了身衣服去敲隔壁門。
尤其來開門,門邊頭頂的射燈照耀下來,未施粉黛的臉上眼睫如蝴蝶振翅翕動。
“跟你表個白你就不吃飯了?”周和平立在門外,眉目含笑,“乾什麼,你拒絕彆人的方式就是把自己的餓死?”
“……”
尤其瞪他一眼,轉身拿起手機和口罩,是同意一起出門的表現。
周和平帶著尤其沿海邊棧道走,冬日的海島正午陽光不算辣,是剛剛好的溫暖與柔和,如同上海的春天。
尤其本想問去哪裡吃飯,後又懶得問,隻跟著周和平走。
沒想到周和平在一家大排檔麵前停了下來。
冷不丁地停下,尤其差點一頭撞上周和平寬闊後背。
從他身後探出腦袋往裡看大排檔的環境,尤其後退了幾步,拉開距離,有點不敢相信。
“你吃這個?”
周和平沒答話,抬腳直接往裡走。
店門的左手邊是一塊大黑板,上麵手寫著每日的菜單。
或許是每日出海捕來的東西不同,這塊黑板寫了又擦擦了又寫,有一小塊都已經掉了漆露出原木的本體。
右邊則是養魚蝦貝類的透明水箱,扇貝在水裡撲騰,外殼不停開合,濺出來的水跡都在提醒著食客它新鮮得如同剛從海裡無縫銜接進這家大排檔。
這就是很普通的一間蒼蠅館子,連包間都沒有。四四方方的店麵內擺著十來張白色的塑料桌子,桌子上鋪著大紅色的一次性塑料桌布。
此刻正是飯點,店內多得是懶得開火的本地人,拖家帶口地來吃。老板娘拿著便利貼說著粵語風風火火地同每一桌點單,沒注意到進來的周和平和尤其。
周和平繞開一圈人,找了個相對安靜的角落。他抽了幾張餐巾紙,擦了擦塑料凳子,擦淨後往尤其身邊推了推示意她可以坐了,又繼續彎腰擦自己的。
坐下後又拿熱湯開始清潔碗筷,第一副碗筷燙完放至尤其身前,再給自己燙。
尤其就這麼看著他乾完一大圈事,不懂他為什麼要勉強自己來吃這些:“怎麼不在酒店吃想到來吃大排檔?”
他不是一向對吃最挑剔了嗎?
“覺得你應該喜歡。”周和平說。
尤其沒再接話,因為她確實會蠻喜歡吃這類。
她一向不愛那種高檔餐廳,吃不飽,也少了煙火氣。
剛點完一桌單,老板娘一回過身就看到角落裡的兩個與她的大排檔氣質格格不入的新客,但大家都是來吃口飯的,誰又比誰高貴,對她而言也都是普通客人罷了。
於是拿著圓珠筆和便利貼來到這桌跟前,眼也不抬:“食乜啊?”
不難為幾乎從不涉足大排檔的周和平,尤其主動攬下任務,眯眼望向不遠處的小黑板:“嗯……主食要一份炒牛河,然後蒜蓉扇貝來四隻,要一斤白灼海蝦,請問生蠔有幾種做法呀?”
見她用普通話點單,老板娘也不再講粵語:“看你想吃什麼做法啦,我老公都可以做的。靠海吃海,肯定是比你們在內陸吃到的種類多的啦。”
尤其笑著點頭,問周和平:“你想吃什麼做法?你還想吃什麼嗎?”
“看你。”
問也白問,尤其也不再征求他的意見,又點了兩樣炒菜和一份湯,結束了點單。
老板娘撕下點單的便利貼貼到廚房台麵上等著出餐,轉身給隔壁桌一家三口上菜。尤其看著隔壁桌每一盤菜滿滿當當的分量,開始後悔自己點的有點多了。
周和平順著尤其的目光看過去,顯然理解錯了她的出神。
“你喜歡的安穩日子是不是就是這樣的?”
尤其回過神,剛想說自己隻是在看隔壁桌菜的分量而已,話到嘴邊又轉了個彎。
這麼說也沒什麼不對,隔壁桌這一家三口看著確實很幸福。
“差不多。”
周和平點點頭,拿起桌上的陳皮茶喝了一口,很是認真:“那我們和他們也沒什麼區彆。”
看起來年齡差距也不大,隔壁桌的小孩不過是一個要爸媽喂飯的小娃娃,那對男女也應該就是二三十歲的年輕夫妻。
要是他和尤其沒分開這麼多年,也許孩子這會兒也有了。
確實沒什麼區彆。
尤其扭過頭,看著他:“隻是剛好吃了一家大排檔,就沒區彆了?”
“如果你喜歡的話,也可以天天吃大排檔——當然在保證飲食乾淨衛生的前提下。”
“……”
尤其覺得他的腦回路有時候很感人。
“我想要的安穩日子並不是吃一頓或幾頓什麼樣的飯能概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