醜奴聽完沉默了半晌,也隻能安慰道:“姑娘苦練三年,掌上舞驚鴻一瞥,方才李公子已經答應為姑娘贖身,姑娘也算苦儘甘來,得償所願。”
“苦儘甘來,得償所願?”
慧卿喃喃著重複了一遍這幾個字,忽然苦笑起來。
“為人外室,困於深宅後院之中不得自由,看人臉色仰人鼻息而活,你當真認為,這是我心中所願所想?”
醜奴不說話了。
隨之而來的是漫長的沉默和短促的抽氣聲。司雲落極想回過頭去看,奈何被慕星衍壓著,無法轉身。
細碎的腳步聲響起,有珠簾被柔荑撥開,叮咚作響的聲音。
慧卿的話語中壓抑著隱隱的激動:“可就在方才,那李公子喝多了酒,卻告知了我一樁奇事。”
“我那負心的未婚夫並未上京去,如今就在這花雲樓中,可我竟然從未發現過。”
隨後便是一連串撞擊的悶響,司雲落也顧不得許多,憑借著體型壓製,將慕星衍從身上推了下去,自己連忙回身去看。
慧卿一個柔弱姑娘,不知哪裡來的那麼大力氣,死死抓住醜奴的衣裳,不容分說扒開了他的領口,露出胸前肩上密密麻麻的傷痕。
那些傷痕看起來已經年深日久,猙獰可怖,除了鞭打的傷痕外,更多的則是大火留下的燒燙傷。
唯有肩部的一處,看起來似是被刀劍削平的,留下了平整的豁口。疤痕顏色極深,並未像其他傷口那般有所淡化,倒像是從未痊愈過。
慧卿鬆了手,倒退兩步,喃喃自語著。
“怎麼可能呢……這裡明明有塊胎記,我記得這裡有塊胎記!”
她神情再次激動起來,醜奴卻隻是迅速把衣襟攏好,不經意地向內室望了一眼。
意識到方才的水花弄出了太大動靜,司雲落連忙沉入水中,正想要把慕星衍也按下去,就發現他不知何時已經嗆了水,似乎是昏了過去。
……算了,昏過去正好,她可不承認是被她推下去的。
趁慧卿魂不守舍的時機,醜奴匆忙行了一禮,便道:“姑娘想必是認錯人了,不必執著,凡事要向前看,小人告退。”
他出了房間,走得飛快,完全沒了平時畏畏縮縮的樣子,像是在躲避身後惡鬼的糾纏。
而慧卿定了定神,連忙追了上去。
*
司雲落終於有機會,把慕星衍從池子裡撈起來。
渡氣是不可能渡的,但可以略施法術,讓他把水吐出來,這還是看在她的身體的麵子上,不然她才不管!
慕星衍吐出最後一口水,仍在止不住地咳嗽,但總算是醒了過來,狠狠地盯著她。
對不起,她可是完全不會受到良心的譴責哦!何況能夠創造獨一無二的溺水體驗,慕星衍應該感謝她才對。
司雲落忍住笑意,向躺在地上的他伸出一隻手,意欲拉他起身,帶他迅速離開此處。
慕星衍的目光落在她的手上,竟然把臉彆了過去,裝作沒有看到。
司雲落蹲下身來,不甚友善地拍了拍他的臉。
“敬酒不吃吃罰酒是吧?你不走我走了,你繼續在這裡躺著吧。”
慕星衍仍是無動於衷,直到她重新站起,真的打算披衣離開,才終於開了口。
“咳……失血過多,又險些溺水,眼下喘氣都費勁,實在是……沒力氣走動了。”
司雲落心下覺得好笑,選擇直白地諷刺他。
“喂,剛剛是誰死命壓著我,讓我一動也不敢動?我腰都酸了,還說你沒力氣?”
慕星衍收回目光,無神地望著天花板,像一條上了砧板的擺爛鹹魚。
“愛信不信,反正這是你的身體。”
“你!”
司雲落惡聲惡氣地威脅他:“警告你啊,我可不吃嬌夫這套!給我起來!”
慕星衍乾脆閉上眼睛,隨她在一旁氣得跳腳,也根本毫無反應。
但片刻之後,身子驟然一輕,司雲落毫不客氣地把他扛在肩頭,以一種不太雅觀的姿勢。
她忍住罵罵咧咧的衝動,一邊大踏步往外走,一邊違心地說道:“我就吃嬌夫這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