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星衍也很自然地回道:“事實上,活板打開後,有直通向下的階梯,就在旁邊。”
……也對,畢竟知道機關的人也不可能傻站在高台之上。
可他仍然沒有放下她的意思,大概是絲毫沒有覺得小女子抱著大男人這件事有多麼違和,她回頭望了一眼蜿蜒的石階,目光落在打開後尚未閉合的洞口處。
“今夜月色不錯。”
慕星衍順著她的目光也向上看去。
“嗯,我覺得也是。”
司雲落第一反應是,慕星衍摔傻了,他竟然不跟她對著乾?連最喜歡的嘴炮也不打了?
兩人維持著這個姿勢,直到下麵傳來了聞既白悲憤的聲音。
“看星星看月亮隨便你們!但能不能勞駕,先從我身上起來?!”
司雲落這才回過神來,匆忙將慕星衍一推,從他懷中跳了下來,蹲下身去查看聞既白的情況。
麵對攤成了“大”字形的聞既白,慕星衍隻是從容地站到一邊,漫不經心撣了撣衣角的灰塵。
“抱歉。”
聞既白:你敢有一丁點誠意嗎?
他握住司雲落遞過來的手起了身,又齜牙咧嘴地揉了幾下腰,在看清周邊的情況後,一時之間卻也說不出話。
高台之下彆有洞天,看上去像是一間巨大的囚室,緊貼牆壁放置了許多半人高的逼仄鐵籠,像是曾經圈養過某種生物。
……或人。
角落裡的刑具架和木樁後的牆壁上還殘留著斑斑血跡,雖然都早已乾涸,但那大麵積的暗紅,好似曾經將活人的血肉塗抹於粗糙的石壁之上,隻消一眼,便令人遍體生寒。
而囚室的窄門外,隱約有燭光搖曳,勾起了人的好奇心。
“這是什麼地方?”
因著重新牽起聞既白的手,司雲落又得以看見飄來蕩去的阿香,此刻正坐在鐵籠的一角上,晃著並不存在的雙腿。
“這裡呀,這裡是我們的來處,也是歸處。”
看來慧卿所言不假,花雲樓中的姑娘,真正自願賣身的寥寥無幾,大多是被偷搶騙來的。
而在接受自己的命運之前,她們大抵便被囚於此處,直到甘心摧折俯首為止。
至於歸處……
阿香忽而騰空而起,向燭光所在的方向行去,飄進了另一間石室裡。
星燭點點,香煙繚繞,這地底幽深之處,竟被人精心布置過,赫然是——
一間靈堂。
三張長案按照高低一字擺開,上麵整齊地擺放著若乾雕刻好的靈位,雖處於黑暗之中,卻仍能瞧出潔淨,看上去時常有人擦拭。
靈位上刻了字的,記載著亡者的姓名及故裡,更多的則是隻有姓名,花名,甚至無名。
長案的下方擺了一隻小小香爐,香灰極厚,另放了一個供人跪拜用的蒲團,周圍僅以燭火照明,三人的影子映在石壁上,說不出的陰森。
還是慕星衍率先發問:“此處是醜奴為你等布置的?”
阿香點點頭:“聰明。這事說來也簡單,三年前他突遭大難,被大火毀去了麵容,全身上下沒有一塊好肉,又被丟在這裡自生自滅。”
“畢竟都有過類似的遭遇,不能不感同身受,我們樓裡姐妹看他可憐,從牙縫裡省出點私銀,才把他救回來的。”
“一開始他還有那麼點清高氣節,固辭不受呢,大概是瞧不起我們這種做皮肉生意的姑娘,可乾這一行的,有幾個是自甘墮落的?”
“我聽了心裡就不痛快,直接罵了他一頓,人再怎麼不堪,總還是活著有點盼頭,死了可真就什麼都沒了。”
“本來姐妹們都商量好,直接備一副薄棺,給他找個風水寶地埋了,也算我們儘了心意。可這人不知怎麼,突然想開了,命又硬,這才活了下來。”
“花樓裡的姑娘,自然沒什麼好下場,都是他收的屍,閒時燒點紙錢,祭拜一下亡靈,也算是還了我們當年救命的恩情。”
三人都陷入了沉默,司雲落開口時,隻覺得聲音分外滯澀。
“那他倒是個有情義的人。”
不遠處忽而又傳來響動,隨之而來的便是腳步聲,有人來了!
三人連忙躲在石室一角,悄悄探頭向外看去,就見到有一人裹著披風匆匆而來,而那純黑色的兜帽之下,竟是玉姐的麵容。
見了玉姐,阿香的雙目突然變得赤紅,像是積攢了無數的怨憤,就要在此刻噴薄而出。身形也暴起迫到近前,五指成爪尖利無比,眼看就要刺穿玉姐的咽喉。
都到了千鈞一發之際,慕星衍竟然還有心情玩笑,湊到了司雲落身邊。
“喂,想不想救人?”
他幾乎是在同她耳語,欠揍又得意。
“叫我一聲好哥哥,我就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