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拉皮卡咬得算輕。這是朝露在看到他暴打一群身型幾倍於自己的成年人之後得出的結論。

身為愛瞪眼睛的小貓，小小酷身形敏捷，一拳一個臭流氓。臭流氓抱頭鼠竄，差點撞翻了來勸和的店主。

偏偏小貓扶完老爺爺，還行進過來抬起下巴問：“是不是覺得我超帥氣？”

“酷拉皮卡超帥氣！”朝露捧著小小酷的下巴，殷勤順毛，“沒有紅眼嗎？真的沒有紅眼嗎？”

“朝露你好嘮叨。我當然記住規則了。”剛剛還大殺四方的酷拉皮卡，像小狗一樣乖乖把腦袋搭到朝露手裡，還左右蹭蹭找了個舒服的位置才停住，“那群家夥太可惡了，竟然敢欺負你。”

對著不停汪汪護主的小狗，朝露的心很難不融化。而酷拉皮卡依舊瞪著可愛的眼睛，既不在乎大人對他武力值的竊竊私語，也沒注意到朝露散發的慈愛光環，光顧著汪汪了。汪汪內容不外乎是匡扶正義，蕩滌邪惡，創造一個自由美好的世界。

朝露一邊挼小狗一邊點頭，哪知道酷拉皮卡長篇大論結束，忽然來了一句：“朝露會永遠陪我一起，對吧？”

朝露想要後退。旅團的陰雲不散，誰都談不上永遠。懷璧的人不能安睡，追夢之人畏懼旅途。酷拉皮卡預料到朝露的反應，先一步抓住她的手。

朝露裝作無事發生，撓了撓小狗的掌心：“陪你陪你，行了吧。”

“行了吧？你好敷衍！你告密的事我還生氣呢，彆以為就這樣過去了。朝露要一直陪到我消氣為止！”酷拉皮卡再次咬住朝露的手，咕噥著說，“派羅就肯定會陪著我。”

派羅朝兩人激烈揮手：“酷拉皮卡！朝露！”

朝露拍拍小小酷的耳朵：“看吧，你扯到派羅，他不高興了。”

“怎麼可能！派羅才不會生我氣，肯定是你惹他不高興了。”

“我什麼時候惹派羅不高興過？”

“我難道就——”

小狗鬆開了口，想必是搜尋完記憶，發現自己理虧。理虧也不可能承認，酷拉皮卡有一萬種解釋維護自己金光閃閃的形象。

派羅等不及跑過來，慌張地通知了壞消息：“我拿東西去百貨公司門口，發現之前采購的日用品和零件被他們弄壞了。說不定那群家夥還帶走了一些，我們快去檢查吧。”

好在采購的物品是分批購買，沒有一次全被毀掉。酷拉皮卡望著滾落在地上的食物，眼淚差點要湧出來，但硬生生憋了回去。他不能功虧一簣，所以硬撐著把被損壞的物品清點完畢，重新買好要補的東西。

歸途，三個人都很安靜。

酷拉皮卡毫無得勝的喜悅，連領先位置都不搶了。朝露沒酷拉皮卡拌嘴，一時間還有點不適應，她緊緊拽著酷拉皮卡的手，生怕他扭頭回去找流氓算賬。派羅最終抓住韁繩坐到了前麵領頭。雖然他的眼睛還沒恢複，但剩下兩個小夥伴一個也靠不住。

事情如派羅所料，很快轉圜。

派羅和朝露都在來的路上休息過，酷拉皮卡本來一直嚷嚷著不累，現在倒不嚷嚷了。兩個小夥伴把鴕鳥馱著的東西搬下來，酷拉皮卡順從地被派遣在樹邊抓住三根繩子，繩子卻差點從他手裡滑落。酷拉皮卡並不是揍人一頓加上沒睡覺體力消耗完了，而是被大人肮臟的報複心所震撼。

窮寇不追，後患無窮。小混混尚且如此，遑論無法無天的凶寇。

在窟盧塔族裡，一切不會傷害到族群的行為都是小事。酷拉皮卡即使因為被朝露背叛而難過甚至憤怒，也舍不得做任何事報複她。族人的愛會原諒一切。酷拉皮卡的愛會原諒族人。酷拉皮卡在愛意中長大，希拉將酷拉皮卡的愛延伸到外族身上，而這份愛被流氓切斷。

酷拉皮卡落淚，不隻是因為憤怒、委屈或者期待落空，而是由於他的憧憬蒙上一層陰雲。這層陰雲沒有確切的名字，也沒有具體的指向，但它的陰影明明白白地告訴酷拉皮卡：你的理想不可能實現。對酷拉皮卡來說，比理想破滅更殘忍的，唯有發現自己背離理想。

朝露整理完睡袋，回頭發現酷拉皮卡呆站在樹下紅著眼睛流淚。朝露心裡一驚，世界線仿佛會自我調節似的，一定要迫使某些事件發生，才算規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