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力的波動一次比一次劇烈，三個法陣都變得破爛不堪。

蕭念心底蔓延上來的情緒越來越濃烈，悲傷，喜悅，恨意，愛意通通雜糅在一起。

心臟像是被浸入一杯烈酒，分明已經醉了，卻還能體會到烈酒的辛辣苦澀，灼燒著心臟，泛起細細密密的疼。

“嘩啦！”

蕭念身上的法陣先堅持不住了，一長串的符文碎成了成千上百的碎片，轉瞬又徹底消散在蕭念的識海裡。

隨著法陣的破裂，一個藍色的光團出現，沒入蕭念精神體的額頭，突然他覺得有數不清的東西突然湧入了識海，頭痛欲裂，不由微微後仰。

一個身形頎長的白色人影出現在蕭念麵前，他拿著一柄折扇，上揚的唇角莫名有幾分哀傷的意味，他湊近蕭念的耳畔：“蕭郎，我愛你，但是，我畢竟是這個世界孕育而生的一方神明。”

“她給了我生命，這是我必須要還的。”

他沒有再多說些什麼，身影漸漸消散。

蕭念神情呆滯的看著白色的人影消失，本能伸出手想要挽留那個消散的人影，卻什麼都沒有觸及到。

蕭念神色木然的任由自己在識海中緩緩下沉，眼神空洞，隻是覺得，很久以前，心臟內部被人用鈍刀挖走了的一大塊血肉終於被找回來了一些，內部的空缺補上了一點。

蕭念早就知道，他的心臟從外麵看是完好的，可是裡麵空空蕩蕩的，缺少了一些東西，可是隻要一開始回憶自己曾經失去了什麼，總會在一個不固定的時間點開始心痛難忍，痛的生不如死。

現在，心裡的空洞終於被補上了一點點。

蕭念識海外，現實中。

林澈看著蕭念忽然緊蹙的眉宇，又在瞬間舒展。

他心中愈演愈烈的不安瘋狂叫囂，他把自己埋入蕭念的胸口，緊緊抱著蕭念，聽著蕭念有力規律的心跳聲情緒才能穩定一些。

盤踞在他們身邊的朝雪一直很安靜，保持著沉默，幾乎沒有存在感，細看可以看到金黃色花蕊的根部變成了紅色。

無邊無際的黑暗中，蕭念的意識體神色麻木，數量龐大的記憶席卷而來，即使是精神力強大的蕭念也需要時間接受。

“嘩啦！”

“嘩啦！”

兩個互相撞擊的法陣同時破碎，巨大的靈力波動震蕩著蕭念的識海，蕭念的意識體受到衝擊，卻沒有受到一點傷害，他依舊神色黯然，隻是開始在識海中緩緩下沉。

蕭念在下沉過程中，停在了那個識海中法陣的陣眼原處，隨著法陣層層崩壞，被封印的記憶如潮水湧入蕭念的識海。

法陣的光芒愈發璀璨，每消失一塊法陣碎片，就有一個金光燦爛的光點掙脫法陣的封印，衝進蕭念的識海，漸漸點亮了蕭念黑暗的識海。

蕭念漠然的目光看著一點點煥發生機的識海，仿佛這不是與他的生命息息相關的地方，而是無關緊要的一片空白。

耳釘上麵的法陣破碎後，紫色的光團消失不見，耳釘化成多個光團，又融合成一個人影緩緩出現在蕭念麵前。

這次，蕭念終於看清了他的臉。

是林澈微笑著看著他，銀藍色的長發被束起，背生潔白雙翼，緊密排列的羽毛尾端帶著淺色的藍，手中還拿著那把折扇。

林澈笑著說：“蕭郎，這次一定要記住了，我是冰鸞，不是鳳凰。”

隨後，林澈的身影驟然化成一個淺藍的光團，像一顆流星劃過蕭念漆黑的識海，所過之處，黑暗都被照亮，這個光團飛過了蕭念的整個識海，不知從何處離開了蕭念的識海，猛地沒入林澈的眉心。

林澈猝不及防也陷入了昏睡，蕭念突然睜開了眼睛，澄澈的藍色瞳孔隱約有幾分血色湧動。

蕭念看著緊緊抱著自己的林澈，一根金色的細軟鏈子突然出現，鑽入被褥，一路蜿蜒向下，纏住了林澈的腳腕，首尾相銜，變成了一根腳鏈。

隨著蕭念的清醒，所有蕭念布下的法陣都開始運行，燃著炭火的屋內有些熱了，蕭念沒有做任何動作，原本熊熊燃燒的火爐就被熄滅了。

蕭念把目光落到一旁保持沉默的朝雪身上，又很快把目光移開。

“阿澈，你拋下我了，還讓我忘了你。”

“我生氣了。”

蕭念的聲音平靜，甚至算得上平和溫柔，卻無端令人覺得毛骨悚然汗毛倒豎。

“我不會再給你機會丟下我了。”

蕭念微笑著，明明是與平時一般無二的散漫弧度，可偏偏就令人覺得毛骨悚然。

朝雪忽然吵鬨起來：“喂！你這個東西沒事了，澈澈怎麼又昏過去了？”

“還有，你快點撒手，不許碰澈澈！”

幾根帶著尖刺的藤蔓狠狠抽向蕭念，並且可以完美的避開與蕭念緊緊相貼的林澈。

蕭念無動於衷，淡淡的瞥了一眼呼嘯而來的藤蔓。

藤蔓詭異的停在半空，朝雪動彈不得。

朝雪曾經沾過蕭念的血，受蕭念控製。

沾染過神血的任何人或者事物，都會永遠受該神明的控製。

哪怕同樣也是神明，隻要神力不如神血的神明，也同樣會被控製。

蕭念在林澈眼尾的淚痣處，輕輕的落下一個珍而重之的吻。

在這個被極寒籠罩的世界，蕭念卻感覺心口久違的溫暖。

遠處，京城基地的地下，一隻蝴蝶的翅膀輕輕扇動了幾下，又歸於平靜，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般。

無數人還在一片片廢墟中艱難掙紮求生，尋求生的希望。

末世似乎永遠看不到儘頭，就像曾經人類稱霸世界時的輝煌，也是一眼看不到儘頭的漫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