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黎手肘搭在膝蓋上,她這個人坐也沒多少坐姿,在家裡經常被爸媽說生了根懶筋。
此時她後背也直不起,下巴靠掌心撐著,見顧明野站起身,說:“你呢?”
“我去看看樓棚。”
這會肖泉拎來兩個紙皮,看了眼白黎,又看了眼顧明野,調侃道:“還是野哥會啊。”
顧明野麵無表情地往外牆的腳手架走去,肖泉把紙皮圍在白黎跟前,說:“擋擋風。”
白黎問了句:“明天真能開船啊?”
肖泉點了下頭,“一般台風猛的時候就一兩天,雨下得大,咱這島上多少人得出去營生啊,不能封太久。”
白黎握著紙皮說了聲“謝謝”,然後掏出手機繼續玩,這時肖泉似想到了什麼,說了句:“咱倆加個微信唄,到時候你要再來聯係我就行。”
她眨了眨眼,說:“不怕我再來跳海?”
“咳咳咳——”
肖泉一口水嗆嗓子眼裡,撇過頭去咳了起來,“白小姐,您可彆拿我們這小島開玩笑了,我廣告語都想好了。”
“什麼?”
肖泉站直身:“夏浦,一座來了就不想自殺的島嶼。”
白黎撇過頭去掩唇笑出了聲,“挺有才的。”
“你這不是挺愛笑的,怎麼給人感覺總是不太開心,這幾天我野哥伺候得你怎麼樣?”
白黎神色微僵,眼神不著痕跡地看了眼腳手架裡的顧明野,“還行。”
肖泉把二維碼亮到白黎麵前,她指尖點了點,說:“你有對象嗎?”
肖泉像被撩了一耳朵,尷尬地齜了個大白牙,“沒有沒有,有對象我可不敢加美女微信。”
白黎說:“你們這座夏浦島,叫男德島吧。”
她擰開水瓶喝了一口。
“難得?是挺難得,你說這世上小島千千萬,也不差夏浦這一座,但它又獨一無二。”
“獨一無二到你們要回來創業?”
聽到這話,肖泉神色微微一黯,目光朝腳手架裡的男人看了眼,說:“白小姐,聽哥一句勸,千萬彆想不開啊,這年頭能活著不易。”
白黎笑出了聲,無奈道:“行,聽你的,不在夏浦跳海。”
肖泉卻沒有了剛才的笑,說:“要不是為了挽救生命,我也不跟你說,這是野哥的事,但我希望你聽了之後能振作起對生活的希望。”
白黎又喝了口水,大晚上的聽肖泉講故事也蠻有意思:“說吧,我保證不讓他知道是你說的。”
“咱這夏浦以前出過事,淹死過一孩子。”
白黎眉心一蹙,握著水瓶的指尖收緊,安靜地看向肖泉,卻見他眼神又往顧明野看了眼,好像跟他有關,又好像,怕他聽見他們的談論。
“是野哥的親弟弟。”
白黎瞳孔微顫,有穿堂的風在水泥地裡打著旋,鼓起塵埃和沙粒,刮過她的眼睛。
“很久之前的事了,是個意外。但活著的人才最難受,你彆聽野哥剛才說什麼勘測要巡島,所以順道領了個救生員的活兒,其實就是心裡過不去。”
白黎心腔似被風越鼓越大,那氣球撐開頂到了喉嚨,發酸。
“那他救上來過人嗎?”
肖泉下巴朝她指了指,“那不是你準備跳海嗎,讓野哥拉上來了,所以您接下來最好表態生活積極,這樣他肯定能好受些。”
人總是在無能為力的事情上,想要找一點救贖。
看來還得承認這夏浦島的海,她先前確實想跳。
後半夜的工地有種彆樣的寂靜,因為有人在,比讓她獨自呆在屋子裡時間過得快。
她在三樓坐累了還能下一樓逛,樓外的水泥地上落著雨,她閉上眼睛,感覺風似乎變得溫柔了。
雨絲濺落,像一簇簇煙花綻放。
慶祝第二天的到來。
白黎靠在柱子邊醒來時,身上蓋著的紙皮往下滑,樓下有人聲傳來,再睜眼,刺目的光通透地湧向瞳孔。
她揉了揉眼睛,口乾地去摸一旁的礦泉水瓶。
“這雨可算停了,我多怕婚禮那天趕不上好日頭。”
說話的是顧明祖,男人拍了下堂弟的後背,說:“回頭哥給你投筆錢,不用客氣。”
說著,就看到從樓上下來的白黎,臉上綻了道驚訝的笑:“白小姐,您也來參觀啊!”
上午八點的光景,白黎靠在牆壁睡得腰酸背痛,醒來身上還一張紙皮,心情並不好,隻朝顧明祖點了下頭。
一旁的顧明野開口道:“回去吃早飯。”
聽到吃,白黎往西走的步子拐了下,往他這邊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