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開封府。
後堂。花廳。
一身紫色長袍,年約五十,相貌堂堂,頗具威嚴的男子高坐在首座上,下側坐著包拯,公孫策站在身後,右方坐著劉捕頭和銀子。劉大嫂抱著劉小魚站在劉捕頭身後。
眾人都神情嚴肅,氣氛相當凝滯,劉小魚窩在劉大嫂懷裡,神情怯怯的望著眾人。銀子坐立不安的一會望向包拯,一會兒看向劉捕頭,嘴唇幾次蠕動欲言又止。
紫色長袍男子端詳著手中的金色令牌,神情凝重的思考了一會,才放下手中的令牌,望向包拯,嚴肅的問道,“包大人,請你說說長平縣一案的情況”
包拯肅然,對紫袍男子起身作揖道,“遵八王爺之令。”目光掃了一眼眾人,才開口道,“周家莊被不明人士一夜摧毀,據劉大嫂和劉捕頭分彆呈上來的證物看,周家莊135口先是被下毒昏睡後才遭人放火,此中,周家莊二少爺惟獨沒有被下毒,從柯神醫的檢驗情況來看,屍體上有被人嚴刑拷打跡象,後被人一劍穿心而死。周家莊唯一存活的人就是周家的三少爺周誌凡,年僅九歲。此後,從現場搜查的證物,分彆發現了下毒之物——木屐草,以及這塊令牌。案發第二天,有不明身份的黑衣蒙麵人來到縣衙,威嚇長平縣縣令宋世仁於當日子時交出周家三少爺周誌凡,若不從,就滅宋世仁一家。後,宋世仁與展護衛設定計策,分成三批人士,分彆攜帶重要物證趕赴開封。而宋世仁,宋氏,宋老夫人三人則在當晚子時被害,縣衙被燒毀。”
八王爺聽得怒火中燒,“豈有此理!!真是目無王法!”
包拯上前微微鞠躬道,“八王爺息怒。”
八王爺稍微撫平了自己的怒氣,道,“包大人請說。”
“三批趕赴開封的重要人證都在路上遭受到了追殺,且追殺之人手段毒辣,不惜一切也要置人證於死地,目前到達開封的劉大嫂,一路上遭受狙擊不下二十次,幸而遇到武當三俠相助,劉捕頭和銀子,劉小魚也遭受狙擊,對方目的明確,下手狠厲,若無陷空島五鼠相助,怕也早已魂歸地府。現在,唯一還沒有到達開封的——”包拯抬頭,目含憂慮,“就隻有展護衛和趙神醫,周誌凡以及宋家遺孤宋叮叮了。”
八王爺濃眉深鎖,“展護衛武功高強,也許不會——”八王爺躊躇著,沒有繼續說下去,到現今,最為薄弱的兩組人馬都到了開封府,南俠展昭卻還未到來,這,委實讓人擔憂啊。
眾人也憂心的相互對視著。
花廳陷入了難堪的沉默中。
就在這時,一聲急切略帶點慌亂的聲音打破了花廳的沉默,“公孫先生!公孫先生!”
眾人神情一震,隻見花廳外半空中抱著一人急速飛轉而下的,不就是展昭嗎?
公孫策眼尖的看到展昭懷中的少年雙眼緊閉,臉色帶著不正常的紅暈,急忙上前。
銀子最先叫嚷出聲,“少爺!少爺!”一邊叫嚷,一邊衝上前,叫嚷聲中帶著哭泣。
展昭抱著趙策,見眾人紛紛圍了上來,急忙一個旋轉腳步避開,快步走入花廳後的房間。公孫先生和銀子急忙跟了上去。
包拯高聲道,“大家冷靜!”頗具威嚴和沉穩的聲音安定了眾人,“有公孫先生在,趙神醫不會有事的。”
雖然包大人這麼說,雖然大家都知道公孫先生不旦智謀高超,醫術也很了得,但看剛剛趙策那副半死不活的模樣,眾人還是鎖起了眉頭。劉捕頭緊緊握緊了拳頭,神色憤恨不已。
而周誌凡眼中含淚,叮叮早已嚶嚶哭泣起來。劉大嫂急忙放下劉小魚,過去,抱起叮叮小聲安慰起來。
八賢王定定的直視著眼前雖然年歲不大,但倔強的挺直著背,微微高昂著的頭,麵容有些汙垢,看得不是很清楚,但那雙眼睛卻分外明亮,難掩孩童的天真,卻另有一種早熟的憂傷和堅強。
“你,就是周誌凡?”
周誌凡緩緩點頭,轉頭偏向包拯,眼睛裡有種激動,周誌凡深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吐出,平靜了自己激動的心情,這個方法是策哥哥教給他的,策哥哥說過,當一個人情緒不平靜的時候,就很容易做錯事情。所以一定要保持自己的情緒平靜。
現在,終於見到包大人了。
二哥說的,隻有包大人才能幫助他。
撲通一聲,周誌凡跪下,緩緩張開了嘴,沉默了將近一個月的聲音響起,帶著沙啞,,帶著艱澀,“周誌凡叩見包大人!”
花廳後房裡。
“先生,我家少爺傷勢如何?”銀子急切的問道。
“……”公孫先生皺眉不語。脈搏時斷時續,心神消耗頗大,內寒甚劇,奇經八脈均有不同程度的被寒冰所傷之象,如此奇重的病情,竟然還能堅持到現在?
“公孫先生!”銀子的聲音再次怯怯響起,還帶著一點哭腔。
“……”公孫先生雙眉皺成一個疙瘩。細細將床鋪中人的手放回被子裡,才緩緩起身,麵對屋中其他幾人。
銀子見到公孫先生陰沉臉色,不由心頭一驚。“公、公孫先生?”銀子顫聲道。“少,少爺不會沒救了吧?……”聲音幾乎帶上哭腔。
“先生,策兒現在到底如何?”展昭終於出聲問道。聲音似乎平穩。
策兒?如此親近的稱呼?公孫先生有些驚訝。眯眼沉凝,將目光移向一直筆直立在床側的大藍身影,自公孫先生為趙策開始療傷,展昭就一直如此姿勢,立在床邊,不言不語,不急不怒,猛一看去好似與平時無異,但公孫先生卻是背脊涼氣直發。不為彆的,就為那把古劍的劍柄緊攥在蒼白手指之間,任猩紅劍穗點點滴血入地。
自展護衛供職開封以來,公孫先生還從未見過他此時的模樣,俊顏平靜似海,可殺氣卻四溢,如臘月冰雪。那雙星眸深沉如海,此刻卻了無生氣。
“展護衛放心,”公孫先生回過神,拱手道,“趙神醫的病情雖然略微有些沉重,但好在平日調養得當,又有金針護住心脈,所以,隻要注意調養,過個十天半個月就應該無恙。”
展昭僵直的背影似乎略緩緊繃。同時鬆了一口氣。緩過神後,展昭才發現自己的背脊似乎都已被汗濕了。
銀子一邊哭著,一邊笑,“我就知道。像少爺這樣好的人老天一定會保佑的!!”
展昭回到花廳的時候,氣氛相當的凝重。就見那周誌凡跪在花廳地上,左邊,宋叮叮怯怯的依偎著周誌凡,右邊,劉大嫂抹著淚水和劉捕頭眼圈紅紅的半跪在地。而歐陽春和武當三俠,陷空島五鼠神情或憤恨或感慨或欽佩的站在周誌凡身後,再細看,周誌凡平日緊緊捂住的手臂已經攤開,那鮮血淋漓,皮綻肉開,已經嚴重糜爛的皮翻開著,藏在裡頭的黃色布條已經被鮮血浸黑。
展昭的眉頭一皺,眼睛緩緩移向周誌凡的臉,儘管臉色發白,額頭大汗淋漓,嘴唇緊緊咬著,但卻依然未曾喊過一句疼,眼睛裡滿滿的盛著倔強。展昭看著這個隻有九歲大的小男孩,心裡想起這一路不斷的逃亡和追殺,這孩子始終未曾開口,儘管十分的害怕,但還是好好的照顧著叮叮,累了,也不說,實在走不動了,也咬緊牙關撐著。
策兒有一次對他說,“這小子將來一定會很了不起。”他心裡也是如此認為。
“隻是,他還是個孩子。他不該這麼快就逼自己長大。”
這話,也是策兒說的。
但策兒似乎忘了,他自己不也是才十六歲,尚未弱冠啊。不也跟著一路硬撐著拚命?現在,還累得舊病複發,現在還發著燒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想到這,展昭的心就不由一酸。
展昭走過去,蹲下身,摸了摸周誌凡的頭,微笑柔聲道,“凡兒真勇敢。”
周誌凡望向展昭,一笑,看了看展昭的背後,眼圈開始泛紅,沙啞著聲音問,“策哥哥呢?昭哥哥,策哥哥呢?”
叮叮扁扁嘴,撲向展昭的懷抱,嗚哇哭著,“叮叮要策哥哥,叮叮要策哥哥….”
劉捕頭和劉大嫂也緊張的望著展昭。
包大人和八賢王也上前,包大人雙眉一緊,沉聲問道,“展護衛,趙神醫他——”
抱起叮叮,展昭起身對包大人道,“大人請放心。趙神醫已無大礙。”
眾人這才鬆了口氣。
視線隨即轉向周誌凡手臂裡的黃布條,神情複又凝重起來。
“孩子,疼嗎?”八賢王蹲下身,心疼的問道。
周誌凡微微點了點頭,隨即想用手拿出。被劉大嫂驚呼一聲按住,“小心,要是弄斷了手就不好了。”
那纖細的手看上去分外脆弱。真的是搖搖欲斷。
白玉堂沉著臉,望向展昭,“臭貓!你就是這樣保護人的嗎!?這孩子的手是怎麼回事?!”
白玉堂的口氣十分的衝,但此時,歐陽春,武當三俠等人也內心憤怒不已,對一個九歲的孩子下這種毒手,委實該殺!
包拯也凝眉望向展昭,語氣雖然沉穩,但也隱隱有股怒氣,“展護衛,這可是那些人所為?”
展昭正欲開口解釋,周誌凡卻搶先開口了。
“不關昭哥哥的事,是凡兒自己弄的。”
眾人驚愕。一個九歲的孩子自己弄的?展昭垂下了眼簾。
一路逃亡,他自然早就知道這傷口是怎麼回事…..
包拯蹲下身,看了一眼傷口不忍再看,柔聲問道,“孩子,為什麼你要弄傷自己?”
“凡兒不是要弄傷自己。”周誌凡搖頭,想起那晚的情形,不由身子一顫,旁邊的劉小魚眨了眨眼,天真的悄悄的握住周誌凡的手。淡淡的暖意讓周誌凡微微暖和了心。複又開口道,“二哥說,一定不可以讓那些大壞蛋找到這個布條。凡兒不知道藏哪裡好,凡兒想,要是藏自己手裡,那些人一定找不到。所以凡兒就挖開了手,藏起來了。二哥還說,一定要讓包大人自己看到黃布條,除了包大人,誰也不能看。所以,凡兒連策哥哥和昭哥哥都沒給看。”邊說著,邊鬆開劉小魚的手,咬著唇,猛地拉出黃布條。
眾人驚呼,“小心!”
拉出黃布條後,周誌凡籲出一口氣,早已麻木的手臂感到一陣一陣刺痛。剛剛來到花廳的公孫策見狀,急忙快步上前。扶起周誌凡的手臂。凝眉不悅的瞪向包拯,怎麼讓這孩子這樣胡來?!
但瞪向包拯的視線並沒有被包拯接受,隻見眾人都啞然般的望向地上的黃布條和一顆小小的發著乳白色光芒的珠子,公孫策瞪大眼,不是吧。
“琉璃明月珠!!”不知是誰最先發出了驚呼。
花廳陷入了靜寂之中。
半晌,還是白玉堂打破了沉默,“包大人,這琉璃明月珠有何特殊之處嗎?”白玉堂一臉不解。
歐陽春上前,撿起珠子,細細打量後,神情凝重的對白玉堂解釋道,“這琉璃明月珠相傳是南海仙人賜予南疆的神物,能黑夜裡發出七彩光芒,若用它泡水服用,有返老還童之奇效,若中奇毒,隻須用這琉璃明月珠在傷口上一滾,就能解毒。”
“沒錯。”蔣平搖著羽毛扇,道,“而且它不懼火燒,也不懼刀劍。但後來,它忽然消失在南疆。”現在怎麼會出現?且還是在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周家?
“那是因為它被南疆君家作為嫁妝進貢給了皇家。”公孫先生緩緩道來。
眾人視線奇異的集中在了周誌凡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