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在這裡?”帶頭的巫師舉著魔杖問道。一隊治療師裡麵最後的是泰勒,驚慌得不停哆嗦著。
兩個妖精裝作昏迷不醒,沒有回答他。
我挪步,從他們的縫隙中走出去,儘量不發出聲音地小跑著衝向一樓的壁爐。就在綠色火焰將我吞沒的那一刻,我聽到副院長的聲音威嚴地在整個聖芒戈響起:“馬上封鎖壁爐!”
還好,最後的一秒我已回到了諾桑覺街十四號,緊張的心鬆弛了下來,我掀掉了隱形鬥篷。
“怎麼樣?”剛從壁爐出來就聽到莉莉急切的聲音。
“你讓我喘口氣好麼。”我控製不住自己語氣裡的微微氣憤。我扶著壁爐站了好一會兒,大口大口地喘氣。喘氣不是因為累,而是緊張。不過好險我最終從聖芒戈成功地出來了。
“對不起塞妮婭,我太著急了。我是說,你沒事吧?”莉莉說。
“沒有沒有,否則我就不會像現在這樣站在你們麵前了。”我說,“聽著,伊凡諾夫娜胸前的那個掛墜是伏地魔從妖精那裡搶過來的,你們猜這是為什麼?”
“鄧布利多的記憶?”莉莉思索著,“可是……我沒發現記憶需要彆的什麼東西才能得到,況且,我也不認為他們有能力去襲擊鄧布利多。”
“你的猜想不成立。”我說,感到所有的目光都集中了起來,“他們希望得到格蘭芬多——”
“格蘭芬多之劍!”小天狼星大聲叫道,拍著頭,“我們以前怎麼沒想到呢?金屬,妖精,鄧布利多的辦公室,大概就隻有這一個解釋了。”他和詹姆對視著。
我看著他們:“你們知道那是什麼?你們知道——你們知道它有什麼用?”我儘量不動聲色地問,可是思緒卻胡亂衝撞著,既然伏地魔有了那個掛墜,那是不是意味著他離得到他想要的格蘭芬多之劍更近了一步?如果他有一天得到了它,這個世界會因此發生什麼改變?
“格蘭芬多之劍,格蘭芬多已知的唯一遺物,擁有巨大的法力,但是隻有真正的格蘭芬多才能使用它,伏地魔用它能乾什麼?”詹姆驕傲地說,對伏地魔的蔑視明顯地表現在他的臉上。
“但是,我猜想那個掛墜可以讓不是格蘭芬多的人也能控製劍,否則伏地魔不會費儘心思得到那個掛墜。”萊姆斯說,看到我們的神色都緊張起來他補充道,“當然這隻是一個猜想。”
克拉陰鬱地說:“我覺得這個猜想完全有可能成立。”
沉默了好一陣。
“格蘭芬多之劍……有什麼魔法能力?”我問。
莉莉剛想張口,卻欲言又止。“這個,好像沒有人提到過。曆代的傳說中都說格蘭芬多之劍是勇士之劍,能用來成就英雄。”
“除了這個呢?這概括太籠統了。”
萊姆斯說:“我所知的也隻是這樣。”
我四周環顧了一下,所有人麵麵相覷。
“那麼,”我說,“現在唯一能肯定的就是,這個世界將不太平。”
一個月後的一天晚上,窗外平靜得很,有幾片比暮色微暗的雲浮在空中,怔怔地一動不動。那時候已經是晚上十點,寂靜鋪滿整條諾桑覺街,隻聽見風中樹葉不易覺察的颯颯。我坐在大廳用魔杖的光芒研讀一本關於治療術的書。雖說是似乎就此離開了治療師這個職位,心裡有點說不清的東西還是念念地忘不掉,於是就莫名其妙地重新學習治療。
我感到口有點乾。放下書和羽毛筆,走向廚房倒水。
正當我拿起杯子的時候,聽到門口傳來輕微的開門聲。我的耳朵豎了起來,魔杖握在手中,躲在廚房角落裡屏息等待。幾秒鐘之後門被人打開,然後我看見鄧布利多特有的白色胡子蓬亂地在微光中被襯出來。
“證明你的身份。”我說著從角落裡走出來,用魔杖指著他。
他不慌不忙地關上了門,門縫透出的光讓我依稀辨認出他的身旁還站著一個人,體態高挑消瘦。我不敢確定自己是不是認出了她,這幾乎不可能……
“我,阿不思鄧布利多,霍格沃茨的校長,鳳凰社的成員及保密人,是我通知詹姆波特寫信給你讓你來參加鳳凰社的第一次集會。如果這些還不夠的話,我記得幾個月前你到霍格沃茨向我說了妖精們所遭受的襲擊。”鄧布利多說。聲音沒有往日那麼帶有頑童般的戲謔。
我放下了魔杖。身後一些雜亂的聲音,回頭一看,莉莉、小天狼星和萊姆斯聽到外麵的聲音趕了出來。
“這是……”莉莉往四周看著,漆黑中隻辨認出了我和鄧布利多,不過這也已經讓她放下了心。從她眼神最後的那點驚異中我相信她也發現了鄧布利多身邊有個人。
“為什麼不開燈呢?鄧布利多教授,你這麼晚來諾桑覺街難道有什麼緊急的事情要通知我們?”萊姆斯說著用魔杖指了指天花板上的吊燈,一時間光線刺眼的撲麵而來。
果然是她。果然是她。那麼熟悉的高挑身體,那麼熟悉的冷淡的灰色眼睛,除了她還能有誰。
麵麵相覷。
我們四個同時舉起了魔杖,小天狼星動作最快,皺起眉頭大喊了一句昏迷咒,然後我、莉莉、萊姆斯的咒語也一起射向了那個蒼白冷傲的人。
鄧布利多卻揮動了一下魔杖把四個咒語都擋住了,提高聲音對我們叫:“冷靜!放下你們的魔杖!”
我們對視了一眼,最終還是把手放下。
伊凡諾夫娜巴索爾地。她看起來有些虛弱,臉色比我印象中的蒼白許多,臉頰處還有一小片鮮豔得不大正常的紅暈。伊凡諾夫娜巴索爾地。她穿著黑色的裙子,外套是灰色的披風,和她俄國人的眼睛一樣的深灰。伊凡諾夫娜巴索爾地。我還記得她從未說出口但是我清楚地知道她在說的那句話:我願意陪你演這場戲。伊凡諾夫娜巴索爾地。我恨她。卻不能徹底地恨她。
她一直沉默不語。眼睛,像是在盯著我。
“伊凡諾夫娜巴索爾地即將成為鳳凰社的一個新成員。從現在起她會住在諾桑覺街十四號。”等所有人冷靜了下來,鄧布利多威嚴地說。
“可是,教授,她是個食死徒!”小天狼星用毫不掩飾的仇恨表情看著巴索爾地,“我知道有些食死徒的確是因為一時糊塗才加入了伏地魔的陣營,可是巴索爾地不是這樣的,她從一開始就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她不是無辜的,你不可能不知道,她曾經因為對十多個麻瓜使用鑽心咒而被關進阿茲卡班!你讓她加入鳳凰社?你難道認為她是可靠的?”說到最後他的聲音因為極度的憤怒而顫抖著。
“我知道。我當然了解有關伊凡諾夫娜巴索爾地的一切。但是,我認為她是可靠的。理由是,我的直覺。”鄧布利多說,看著小天狼星,居然有微微的笑意。
“教授,我隻能說你太過輕信!”小天狼星最後用厭惡的眼神看了一下伊凡諾夫娜 巴索爾地,然後氣衝衝地回到了房間,砰地一下關上了房門。鄧布利多若有所思地看著他的背影。
“好吧,我希望你們能夠像對待其他鳳凰社成員一樣對待伊凡諾夫娜巴索爾地小姐。”鄧布利多對我們說,不知是不是錯覺我聽到他輕聲的歎息。
我感覺到在我身上的那深灰色目光隨著小天狼星的背影一下子糾了起來。我忍不住去看巴索爾地,她的目光中含有許多很複雜的東西,就那麼像是痛苦像是絕望地看著前方。但是這種表情不一會兒就完全迷失在了平靜,或者說冷靜得冷酷的深灰色中。
“需要我為巴索爾地找一間房間嗎。”萊姆斯過了很久才勉強著說。
“謝謝你,萊姆斯。”鄧布利多回答,微笑了一下。
伊凡諾夫娜重新環視了一下我們。接著跟上了萊姆斯上了二樓,走向那間沒有人睡的空房,諾桑覺街十四號畢竟是一間大得驚人的房子。
“那麼,我想現在我也許該回霍格沃茨了。”鄧布利多說著,轉過身握住門把。
莉莉壓低聲音,儘量不讓樓上聽到:“教授,你真的認為巴索爾地是無辜的?”
鄧布利多轉過身來。他的藍色眼睛像是有點濕潤。“我從未這麼說過。伊凡諾夫娜巴索爾地犯過錯,但是,你不能因為一個人犯錯而否定了存在於他身上的一切美好,對不對?莉莉,我想你不會不理解一個人由於憤恨而走向極端之後體悟到的後悔,你是如此善良的一個女孩。總之,我相信她,正如我相信你們一樣。我也真的希望,你們可以相信她。”鄧布利多說完之後停了一下。然後打開門,消失在了十點半的黑夜中。
“可是可是,你讓我們怎麼去理解她呢,塞妮婭?”莉莉苦惱地說,來回踱步。
我沒有回答。如果她一定要我回答,我會說,我真的不知道。
十一點的時候莉莉去睡了。我繼續看書。看了不知道多久,卻好像一個字都沒有看進去。正當我準備去睡的時候,我聽到樓梯上有人的腳步聲。
我想我知道那是誰。那麼輕輕的,卻毫不慌亂的腳步,隻屬於她,那個我不知道到底懷有什麼情感的人。
思緒一下子亂了起來。我想到了我要乾什麼。我不知道這麼做到底對不對,可是抵製不了它的誘惑,就像一個死心塌地要死的人在麵對毒藥時感受到的不由自主一樣。不管怎麼說,我決定了,魔杖捏在手心微微出汗。
靠近了些,她又走下來了些。
“攝魂取念!”我用魔杖指著她。
我沒想到會這麼地輕鬆。她隻是難以置信的表情看著我,隻是呆住了,怔住了,喪失活動能力了,睜大了眼睛。她是不情願的。像她如此驕傲的人一定不會願意彆人去窺探她的秘密。我承認我很卑鄙,我承認我不該這樣去傷害她的驕傲,但是已經晚了。
杜德教授說,隻有一個人在心理最最脆弱的時候才會容易地被彆人的攝魂取念咒所打敗。伊凡諾夫娜巴索爾地,她是脆弱的。
冰涼的冷氣撲麵而來。那是一間類似囚室的房間,陰暗幽深,四周的牆壁被刷成了清一色壓抑的灰色。周圍那些深深淺淺的紋路,則像是人被摧殘時的尖叫所刻蝕下來的。有點潮濕。地下幾攤積水。
牆角有個灰暗的影子。那是個女人,蒼白得像是死去了,隻是臉上那一片紅暈鮮豔得不自然。她的眼神是遊離的,不知所措的,沒有目的沒有方向地在這間可怕的房間裡蔓延她的絕望。看到她隻剩下一個詞語好說:空洞。
“伊凡諾夫娜巴索爾地。”門被打開了一條縫,然後鄧布利多走了進來。
巴索爾地抬起頭來,消瘦的臉像是非常艱難地才露出一個似乎已經被遺忘的驚訝表情。“你怎麼找到我的?”
“伏地魔不是個聰明的巫師。我了解他的程度甚至會讓他恐慌到他從來沒有達到的地步。”鄧布利多說,“你呢?你願意被自己的心靈囚禁在這裡一輩子?”
“我的心靈?”巴索爾地苦笑著說,“我想,好像囚禁我的是伏地魔?你知道霍格沃茨的那場戰役中我犯下了多大的‘錯誤’。”
鄧布利多冷峻地看著她。“你在自欺欺人,伊凡諾夫娜巴索爾地。你一直都知道如何逃出這裡,隻是你從來也不去嘗試。你被自己的心靈困在了這裡。”
巴索爾地不笑了。“那你認為我應該怎麼辦?走出這裡,再去加入伏地魔,或者忍受著無數正義人士的唾罵?還不如呆在這裡,安靜地終此一生,我死了之後,沒人會知道世界上存在著伊凡諾夫娜巴索爾地這個人,沒人會知道她曾死在這裡。對了,我忘記了一點——這個世界上本來就沒多少人知道存在著這個地方。”
“我知道。而且我來找你了。”
“理由呢?教授,我可以知道你為什麼選擇來答理一個從來沒有人喜歡過、高傲自大的斯萊特林?”她問。
鄧布利多慈祥地看著她。
“伊凡諾夫娜巴索爾地,你不是隻有以上那兩種選擇的。我們,鳳凰社,會願意接受你的。我看到了在霍格沃茨那天你演的那場戲,很精彩,比你們原來戲劇社表演的精彩一百倍。”
“那隻是一場戲!”伊凡諾夫娜巴索爾地尖聲喊叫,“一場戲!而我是一個反複無常、神經質的演員!我會在心血來潮的時候扮演自己不希望扮演的角色,也可以在三分鐘熱度之後回到我該有的戲份!我是個演員,演員搞不懂他們自己的邏輯,因為他們的思維從來就不屬於自己!”
“你不是那種人。你清楚你不是。為什麼要杜絕掉自己內心深處一直渴望著的美好呢?”
“我從來不渴望美好,我一直是個血統狂熱者,我渴望加入伏地魔,我會親手殺掉這個世界上所有的麻瓜,就像當初我同時用鑽心咒麵無表情心無觸動地看著十個麻瓜的臉在我腳下扭曲一樣!”
“你不是。你不是。我知道你的過去。俄國的從小失去父母的女孩。與奶奶相依為命。奶奶在你五歲的那年死去了。你想將奶奶的屍體拖向墓地,用手把她埋葬起來,路上卻碰見十個麻瓜男孩,他們大概在十五歲的年齡,他們攔下了你,把你踢在一旁,然後儘情地羞辱你奶奶的屍體,用腳踩,往她臉上塗泥巴,把螞蟻窩丟在她身上讓那黑色的昆蟲在她身上爬來爬去。你看著這一切,沒有動,沒有說話。”
伊凡諾夫娜的眼睛還是深不可測。“你都知道,你都知道。我還以為你在孤兒院發現我不過是一個巧合。”
鄧布利多微笑著。“不是這樣的,你不知道,其實如果你願意走出心靈的囚籠,世界上有很多人願意關心你。是你自己在封閉著自己。”
“我還來得及麼?我還能夠得到原諒麼?”
“一切都不晚。鳳凰社等待著你。跟我們走吧。”
“很好玩吧?”眼前的畫麵模糊然後回到現實,伊凡諾夫娜巴索爾地的聲音冷冰冰地傳來。
我遲疑了一下。看著她蒼白的臉。眼圈深得如同眼影。“對不起,伊凡諾夫娜。”
“沒關係,馬爾福小姐。”她頓了頓開始唱一首不知名的歌,“如果生命顯得異常痛苦,那隻在於我自己的選擇。”——莫名其妙的歌詞。
“你還是和原來一樣。”我說。有點傻氣。
“你也是。”她冰冷的氣息掠過我耳畔,她沒入黑暗,甚至沒有對我偷看她的記憶表示出一絲情緒。
整個晚上都莫名其妙地睡不著。
總是在想著伊凡諾夫娜。總是看見她離開的背影。我怕這是自己的預兆,很快她將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