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老板的精神看起來不是很好,眼球泛紅混濁。
方祁站在我身側,微不可察地皺了下眉:“怎麼到店裡來了?”
陳老板:“你最近不是忙嗎,我看你昨晚基本上沒怎麼睡覺。你去忙你的,這幾天我多來看看店。”
就算忙得沒時間睡覺,也有空去宋恪的公寓。
“忙得過來,而且,”方祁看了我一眼:“有秦遙幫我,沒必要三個人都在店裡。”
我看得出方祁是擔心陳老板,隻是話說得硬梆梆,方祁不是一個擅長溫情的人。這樣的場景在這對母子之前一定發生過很多次,陳老板沉靜走向櫃台,招呼我:“小同學,過來幫忙。”
路過方祁的時候,我悄悄拽了一下他的手指:“回去睡個覺吧,黑眼圈那麼重。”
方祁低了一下眼眸,沒有任何表示。
他沒離開店,三個人同時工作的小店緊湊逼仄,明明沒有開暖氣,我的身上卻起了層薄汗。
陳老板轉身去擦桌子,剛彎了腰,動作就像木偶一樣僵硬住,她的身體和上鏽的機器沒有兩樣,破敗不堪。
像第一次見麵時,我扶住她,對她笑笑。
“不好意思啊小同學,腰有舊傷,一彎下去就起不來。”她向我解釋,飛快將手從我的手裡抽走,又看了正在電腦前接單的方祁一眼。
方祁的麵孔戴上無奈,最後一次勸她:“媽,回去休息,已經過九點了,再過一小時我就閉店睡覺。”
陳老板點點頭,洗乾淨手裡的抹布,走回家。
九點半剛過,方祁接到了一個電話。
“我不在實驗室。”
“哪裡有問題?你直接說。”
“你過來找我,我在店裡,把位置發給你,多久到?”
“好,二十分鐘後見。”
這本該是方祁忙碌人生中最普通不過的一通電話,可是偏偏在黑屏前最後一秒,我看見了通話人姓名。
宋恪。
他們又要見麵了。
他們還真是……密不可分的朋友。從下午,到夜晚,究竟是怎樣的友情可以讓兩個人的交集如此密集。
我故作無知地問方祁:“方祁哥,待會兒有人要過來嗎?”
“有個朋友要過來。”他沒有否認。
我笑起來:“什麼朋友啊,這麼晚了還要來找你。”
方祁把手上的一次性手套摘下,隨口說:“沒什麼事,你現在可以回去了,今天早點下班吧。”
他竟然在催促我,離開這家店。我不是看不懂眼色的人,他知道。難道我會妨礙到他嗎?
圍裙的扣子打了結,我試了幾次沒有解開,方祁在我身後,俯視我腰間的結,手指利落地動了兩下,我從對麵的鏡子看見身後的方祁,他比我高一點,肩也寬一點,他專注地看著我腰後的圍裙係帶,低低眉順眼的模樣抹去他身上貫有的淩厲,簡直變成了個宜室宜家的好男人。
扣子收緊又放鬆,開了。
他抬起眼睛,精準捕捉到落在鏡子上的我的目光,看過來:“好了。”
他又變成了帶有敏銳嗅覺的獵手模樣。
“你今晚住在店裡嗎?”我問。
“嗯,應該不回去了。”
我的手伸向背後,下滑,尋到了方祁的手。
“我留在這裡陪你怎麼樣?”
我看見方祁鏡子裡的雙目,以極細微的幅度眯了一下。
“留在這裡?”他又問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