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時候你就知道了!”秦蔚雅微微一笑,不做回答,令田常豐感到非常不安……
第二天一早,秦蔚雅就把所有人都叫醒,她已經想到了一個不錯的主意,需要大家配合。
“濱州城最熱鬨、窮人比較多的地段是哪裡?那附近有沒有比較昂貴而且不允許窮人靠近的酒樓?”秦蔚雅的計劃裡天時地利人和一樣都不能少!
田常順不太明白她為什麼要問這些,想了很久,才說:“應該是燕春樓。”
“好,那就請田二哥把三家的老爺都約到燕春樓,就約巳時見麵吧。”昨晚才知道原來這裡的計時法用的是中國古代的十二時辰製。
“把三家人一起約過去?”田常豐有些遲疑。
“放心吧,聽我的不會有錯!”秦蔚雅擺擺手,示意田常豐趕緊走,自己則詳細地告訴孩子們自己的計劃。雖然很多有很多事要到時隨機應變,但宗旨一定要有:贏得人心!
看著時間差不多了,秦蔚雅帶著五個孩子,浩浩蕩蕩地直奔濱州的城中廣場。到了燕春樓前,田常豐已經等在那裡了,三家老爺全都侯在樓上。秦蔚雅讓五個孩子先等在外麵,自己則跟著田常豐進了燕春樓。
燕春樓內部的裝飾十分華貴,共有兩層,兩人上了樓。秦蔚雅偷眼觀察四周的環境,計劃著下一步該如何走。三個身穿華服的男子坐在正中擺放的一張圓桌前,旁邊各圍了一群魁梧的壯漢,大概是聽說了田常豐的身手了得,多找些人來壯聲勢。二樓有對街的窗口,下麵是熱鬨的集市,現在正是開市時間,叫買叫賣聲不絕。秦蔚雅微微一笑,很好,已經找到了有利的環境。
“田姑娘,你來了?”其中一個人笑得令人作嘔。
“田姑娘?誰?叫我嗎?”秦蔚雅冷笑一聲,素未謀麵的人,也敢給她改姓不成。
“當然是叫你啦!姑娘你可能不知道,前日你在燕春樓下,黃某得見,實在驚為天人!剛巧令兄樂得玉成此事,昨日才派人到府上請姑娘到敝處,誰知有人搗亂,橫生枝節。不過自古好事多磨,不妨今日姑娘跟我回去,包你穿金戴銀、山珍海味、錦衣華服,榮華富貴享之不儘!”說話的人一身商賈打扮,年紀在四十歲上下,眯著眼睛打量秦蔚雅。
穿金戴銀?她比較喜歡寶石啦!山珍海味?秦大小姐從小最不缺的就是山珍海味,隻怕他還不知道什麼才算是山珍海味!錦衣華服?穿著不舒服,再漂亮也是累!總之一句話——不稀罕!
“黃兄,話不能這麼說!我們三人都對田姑娘有愛慕之情,也都與田大哥簽下了……呃,得到了首肯。究竟花落誰家,我們應當問問田姑娘的意思。”不等秦蔚雅回答,另一個書生打扮的人搶道,“姑娘,在下劉良才,今年二十有三,已於去年中舉,家父乃是濱州知府,……”看來這個劉舉人自恃年輕,家中權貴,所以很是自負。
“姑娘,我叫張福,家中良田千頃,且……”另一個人生怕沒機會表現,忙搶道。
“停!”秦蔚雅大聲喝止,“都彆說了,你們各出了多少錢給田常順?”
“五十兩!”
“六十兩!”
“五十三兩!”
哼,報價倒是快!“現在三家都出了錢,若是隻有一家得人,對於另外兩家未免不公。倒不如一個月之內,我們會將錢全部還清!另外再加百分之三地利息,不知三位意下如何?”秦蔚雅提出了條件。
黃老爺輕蔑地一笑,似是認為秦蔚雅在心口開河。也對,一百六十多兩銀子,是像田家這種窮苦人家幾年才能掙到的。秦蔚雅所說的一個月,實在是不切實際,更不要說還要增加百分之三的利息。
“田姑娘,我們既然出錢買人,自然不會把這些小錢放在眼裡!”黃老爺是商場談判的老手,自然不會那麼輕易鬆口,“現在令兄將姑娘許給了我們三家,倒不如姑娘你跟哪家回去,那一家就要把另外兩家的錢還清。這樣三家都少損失,而像田姑娘這樣的人品,等得人的那家才是有幸啊!”
看來這位黃老爺很有心計,本來想挑起三家的爭端,但卻被他幾句話化解了。看來想讓他們內訌應該是不行,哼,算了,要是他們真的內訌就太沒意思了,自己想了那麼多的應對策略,不用實在太可惜了!
張福聞言,不由浮起滿臉□□,“是啊!若你能把大爺伺候地舒服點,大爺自然幫你還錢了!嗬嗬……”
“唉,張老爺你這話實在是有辱斯文!”劉舉人在旁邊不住搖頭,“隻憑這幾句話,田姑娘又怎會如此不智,跟張老爺你回去呢?”
三人自行商量怎麼解決,秦蔚雅在他們眼中,不過是案板上的肉,交易的商品罷了。可惜秦大小姐沒那麼好應付,不著痕跡的走到窗邊。
“三位,我所提的意見莫非三位不做任何考慮?”秦蔚雅微微一笑,狡黠的表情隻被田常豐看到了,不由心中一動。
“田姑娘,先不說你要如何籌到這些錢,若是你籌不到,又當如何?”黃老爺嘲諷地笑道。
“這不必黃老爺擔心,我一定能還清。”秦蔚雅眼神異常堅定。
“田姑娘你又何必執著呢?”
“看來三位是肯定不會同意了?”秦蔚雅不想多跟這種人廢話,多說兩句話都嫌費唾沫。
“不行!我為的就是人,那麼點錢我不在乎!”張福不耐煩得揮揮手。
秦蔚雅深吸了口氣,突然高聲喝道:“你們不要過來——再過來我就跳下去了!”
樓上眾人都愣住了,不知秦蔚雅何來此舉。
“我不會跟你們走的!你們不要過來!”秦蔚雅自顧自地繼續演戲,一腳踏上窗台,傾身向前,“我就是死也不會跟你們走的!”說罷,忽然縱身越出窗戶,街上的人早就被秦蔚雅的叫聲吸引了注意,隻見二樓一道人影墜下,翻滾著摔在地上,一時間四周圍滿了看熱鬨的人。樓上掉下來的是個姑娘,墜地後噴出了一口鮮血,周圍人群中衝出了五個小孩子,田常豐也慌忙從樓上趕了下來。
“姐姐,你怎麼樣了?”田永寶最先嚇得哭了起來。
隻見秦蔚雅嘴角溢出鮮血,“我……沒事……不用、不用擔心!”
田常豐腦中一片空白,忙要抱起秦蔚雅,想去找大夫。
“啊……”秦蔚雅心中焦急,這個冷麵男怎麼搞的?不要破壞自己的計劃啊!
“二哥,姐姐不知道傷到哪裡,你這樣隨便移動她,說不定會讓傷勢更嚴重的!還是去請大夫過來吧!”田常祥聲音顫抖,“這裡就交給我們吧!”
田常豐未及思量,點頭去找大夫。
秦蔚雅偷偷拋給田常祥一個讚許的眼神,真是聰明伶俐的孩子!好了,好戲就要上演了!再咬緊口中的血袋,噴出幾口血來。
“姐姐——”又有幾聲驚叫。
“你們……你們為什麼要逼我姐姐?她死了你們才甘心嗎?”田常祥怒不可遏地指著二樓探頭出來的三位老爺和打手們,“欠債還錢,為什麼要打我姐姐的注意?”
看熱鬨的人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在一旁竊竊私語。
“大哥瞞著我們簽下賣身契,如今他下落不明,叫我們一時上哪裡去籌那麼多錢?我們家裡已經什麼都沒有了,卻還是苦苦相逼,你們欺人太甚了!”田永安悲憤地泣訴,聲音雖不高,卻字字有力。
“大哥決不會丟下我們不管的!一定是你們囚禁了我大哥!”田永寧冷聲高喝,人群中發出一片嘩然。田家五姐弟的哭喊聲十分淒厲,加上秦蔚雅的慘狀,令觀者不由義憤填膺。
“黃家私放高利貸,謀人財產、騙□□女!平日裡橫行鄉裡還不夠,今兒個要明目張膽的殺人了!這世道難道真的連一點王法都沒有了嗎?”人群裡忽然有人高喝。
“王法?你沒看見劉舉人也在樓上嗎?有支付撐腰,誰敢不服?”又有人嘲諷起來。
“還有‘張扒皮’也在上麵,今天濱州城裡的惡人們湊在一塊欺負人啊!”
樓上人的麵子哪還掛得住?劉舉人領頭罵道:“哪些無知鼠輩如此放肆,竟敢誹謗本舉人和兩位老爺?有膽量就站出來,莫躲在人群裡逞威風!”
不說還好,這一說可不可了。街上的人群頓時沸騰起來,人們隨手撈起街邊的爛菜葉、破石頭向二樓砸去,樓上的人們忙蹲下身子躲避。可是眾怒難平,不知是誰大叫一聲要放火燒了燕春樓,人們竟紛紛讚同,要取火器!
眼見情勢有些失控,秦蔚雅向田常祥使了個眼色,後者會意,高呼一聲“姐姐——你做什麼!”立即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隻見秦蔚雅掙紮著站起身來,手中不知從何處得來一把斧頭。
“多謝各位仗義相助,小女子感激不儘!隻是若要各位出手,不免連累了大家!我是個將死之人,便由我手刃這些惡人,算是為鄉親們儘最後一份力!”秦蔚雅撐著搖晃的身子,在田永安和田常廣的攙扶下,悲壯地走向燕春樓。
“姐姐——”田永寶失聲痛哭,令氣氛更加淒涼。
“我也去!”一旁的田永寧抓起旁邊西瓜攤上的長刀,緊緊跟在秦蔚雅身後。
“還有我!”田常祥奔到豬肉攤前,抄起一把屠刀隨其身後。
秦蔚雅領著田家姐弟決然地走向燕春樓,人群閃開了一條道路,本應是一天中最熱鬨的時候,此刻卻靜得似乎聽不到喘息聲。
忽然有人咆哮一聲:“我也去!”隻見一個瘦小的男子提起扁擔,從人群中擠出。“我李大壯堂堂男子漢,連幼妹都保護不了,讓張扒皮搶去當小老婆,不幾天竟給活活打死了!今兒個我跟你們拚了!不然我他娘的臉女人和孩子都不如!”
“沒錯,大不了就是一死!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鄉親們,咱們有冤的抱冤,有仇的報仇啊!”
呼喊聲一浪高過一浪,幾乎要把燕春樓的樓頂掀翻。三家的打手已經下了樓堵在樓梯口,雖對眼前人群的仗勢有些忌憚,但畢竟是橫行慣了的,此刻倒是沒有退縮,若真是對峙起來,平民百姓又怎麼是這些專職惡棍的對手。
“鄉親們,鄉親們——”樓上黃老爺也探出頭來,雖是微有懼色,卻未有失態,“請容黃某說幾句話!”下麵人群吵鬨,根本沒有要停的意思,但黃老爺不加理會,繼續高聲道,“鄉親們不要受奸人挑撥。但凡鄉親們有急難來找黃某借錢,黃某都是傾儘所有,不求人家感激,隻求能救人危難。怎奈總有些奸人,欠債不還,妄圖不勞而獲,才逼得黃某不得不用些過激的手段。但眾位需知黃某並非十惡不赦之人,也自知己身常有過錯,因此布衣施粥,希望能夠補己之過。不料鄉親們對黃某的誤會如此之深,實在慚愧!今在場鄉親們隻要是有欠黃某人債的,黃某願一筆勾銷,隻望各位不要被奸人蒙蔽!”
“不錯,不錯,我也保證在場各位的債務一筆勾銷!”張福也急忙許諾。
“彆聽他們心口開河!若是他們日後反悔了,我們找誰說理去?”人們也沒那麼易騙。
“這個各位請放心!待會各位留下姓名,我們立字為據,我以官府的名義保證兩位老爺做出的允諾有效!”劉舉人拍胸脯保證。
“留下姓名好讓你們日後找人算賬?我們才沒那麼蠢!”被騙的多了,自然謹慎,人們也都是從吃的虧中得到教訓。
黃老爺眯起眼睛,咬了咬牙,“既然鄉親們這麼說,那我便立下字據!今日之前凡是欠我黃耀祖的債,無論多少,全部銷清!”
“我……我,我也銷清!”張扒皮萬分不情願。
“鄉親們,請聽我一句!”眼見自己的目的已經達到,秦蔚雅揚聲道,“各位家中尚有妻兒老小要照顧,不必為了這些惡人搭上性命,若他們能立下字據,今日就暫且饒過他們吧!”
人們本來就是一時衝動,隻怪平日受壓迫太重,才一時豪氣,此刻見免了債務,還有官府的保證,應該錯不了。放過他們,能免除債務,殺了他們,不但把命賠上,家中妻兒依舊要背著債過苦日子,便齊齊罷手。
“田姑娘深明大義,也該明白今日之事,全都起因於令兄將你一家三賣。我等所氣,並非損失了些許錢帛,而是令兄有違道義之舉,如此愚弄我們,叫我們如何咽得下這口氣?你方才說十日之內要還清債務,我就代另外兩位老爺答應了!隻要你十日之內還清債務,我們便銷清鄉親們的欠款,如若不然,就當由你們田家為鄉親們還債!”黃耀祖話鋒一轉,矛頭指向了秦蔚雅。
真是隻老狐狸!幾句話就把自己和田家兄妹放在了百姓們的對立麵,明明是講的一個月,他卻偏偏說成十天,若是自己拒絕,不但剛才贏得的尊敬儘失,說不定換成她引起眾怒!這個黃耀祖真是善於抓住人性的私利麵!不過無妨,本來一個月就是為了不讓他們答應的說辭。掙區區一百六十幾兩銀子,何用十天,七天就夠了。
“好,一言為定!空口無憑!”秦蔚雅心中已經泛起勝利的笑容。
“立字為據!”黃耀祖也答應得很爽快。
“來人啊!去取筆墨來!”劉舉人吩咐屬下取來筆墨紙張,立下字據,黃耀祖、張福連帶秦蔚雅一一畫押,一式四份,一張叫道官府備案,一張貼在城門公示,一張交給了秦蔚雅,另外一張由黃劉張三人共同保管。
字據立完,人群高聲歡呼,三位老爺趁亂溜走了。田常豐此時帶著大夫趕到,為秦蔚雅細細診斷,說是有些擦傷內淤,並無大礙。眾人這才鬆了口氣。於是秦蔚雅和田家兄妹,在眾人的歡呼聲中,得意洋洋地回家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