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們今天掙了一百二十多兩的消息可以先不要告訴你二哥!”秦蔚雅忽然想到什麼有意思的東西似的,狡黠的笑著。
“為什麼?”田永寶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這是好消息啊,為什麼不能告訴二哥?
“你們不想跟二哥比比看誰先掙夠一百六十三兩銀子嗎?”又在欺騙小孩子了。
田永寧冷笑一聲,讓秦蔚雅明白自己的話騙不了這個少年老成的小姑娘。不過隻看田永寧一副事不關己的表情,就知道她是絕對不會多嘴。秦蔚雅真是越來越欣賞她,要是能一起帶回自己的世界就好了,好好培養的話,絕對是個了不起的人才。
“好像挺有意思的,那咱們就先不告訴二哥!”田常祥很讚同這個想法。
其餘的孩子雖然心中有疑慮,但都還很想看看平日一本正經的二哥,為了籌錢會成什麼樣子,所以全都答應下來。
接下來的幾天,田家姐弟還是到街上去賣東西。不同的是,賣的不隻是茶葉蛋,還有蘿卜糕、紅薯糕這些便宜又管飽的糕點。秦蔚雅教田家姐弟製作各種糕點,這樣一旦自己回去了,他們不會再餓肚子,還能繼續做點小生意維持生計。田家的姐弟都很聰明,學得非常快,對秦蔚雅更是言聽計從。與此同時,田常豐隻回過一趟家,告訴弟妹們他要出去掙錢,不用為他擔心。
轉眼間已經過去了九天,離一百六十三兩銀子隻差五六兩就夠了。
秦蔚雅坐在小茶館裡納涼,望著辛勤工作的田家姐弟。說她偷懶?怎麼可能!隻不過秦大小姐可不想頂著大太陽去大街上叫賣,不管是到了什麼地方,討厭熱的習慣是絕對不會改變的!而且,那些蘿卜糕、桂花糕和茶葉蛋都是她做的,能吃到秦大小姐親手做的東西,已經是那些人三生有幸了,還要親手遞給他們?不可能!偶爾碰上前些天用一兩銀子買了茶葉蛋的人們,她還讓孩子們送上免費的糕點,算是答謝人家幫忙掙了一百多兩銀子。
小茶館對麵是一家叫玉心樓的客棧,裝潢的雖然簡單,卻很有品位。聽茶館老板說,玉心樓的飯菜出了名的好吃,而且價錢很公道。因為不像燕春樓那樣對窮人進出有限製,甚至是經常施粥,所以較多窮人出入,濱州城的那些“達官顯貴”認為與他們的身份不相配,反倒較少光顧。
傍晚時分,有一隊商隊走來,進了玉心樓。令秦蔚雅注目的,是隊中一位騎著栗色馬的老者,天生有股威嚴的氣勢,即使平凡的衣飾也掩飾不住。那位老者,一定不是普通的商人。
老者突然轉過頭來,與行注目禮的秦蔚雅四目相接,眼中一瞬間閃過驚訝的神色。秦蔚雅有禮貌的笑笑,老人回以微笑,下馬進了玉心樓。不知為何,秦蔚雅對老人充滿了好奇,於是和茶館老板閒聊,得知老者應該不是濱州城的人,隻是每年也會有幾次經過這裡,都在玉心樓落腳。
秦蔚雅走進玉心樓,來到櫃台前,看見一位白髯飄飄的老者正在打著算盤,看來應該是掌櫃,於是含笑上前打招呼,“掌櫃的,生意興隆!”
掌櫃抬頭一看,是一個容貌清麗的姑娘,便停下手中的活,笑著接待,“承您貴言。不知姑娘是要來吃飯還是住店?”
“其實我是看掌櫃的您這裡生意興隆,所以想來問問能不能讓咱們沾點光,看看裡麵的客人們需不需要買些路上的點心。”秦蔚雅從袖中掏出了一錠五兩的銀子,她相信如果能在玉心樓裡麵兜售糕點,一定能買到更好的價錢,“這點小意思,就請掌櫃的笑納。”
掌櫃還沒等答話,就有名小二跑過來急道:“掌櫃的,那位老爺請您過去!”說著指向在角落一桌落座的客人,秦蔚雅順著手指的方向一看,竟然是門口見到的老者。
掌櫃聞言匆忙小跑著到那桌客人跟前,具體說什麼秦蔚雅聽不到,但是好像老者在詢問掌櫃什麼事,掌櫃畢恭畢敬地回答。說了好一會兒,掌櫃才回身過來。老者一抬頭,又迎上了秦蔚雅的目光。秦大小姐隻得又點頭一笑,讓人家發現被自己這麼盯著看,實在是有些不太禮貌。不過老者沒有在意,微微一下,便轉頭與他身邊的人談了起來。
正在好奇老者說了些什麼,掌櫃走到她的麵前,“抱歉,讓姑娘久等了。平日小店裡到還不曾為客人準備路上吃的點心,如果姑娘方便,不妨帶來一試。”
秦蔚雅謝過掌櫃,忙招呼田家姐弟進來玉心樓,將糕點送到各桌上,給客人們免費品嘗。
“老爺爺,您嘗嘗吧!雖然是自家做的小吃,但是味道真的不錯!”田永安走到老者那一桌,送上了一碟蘿卜糕和紅薯糕,還掏出了幾個茶葉蛋。
老者聞言,優雅地舉箸,夾起一小塊蘿卜糕,輕輕嚼了兩下,點點頭,又試了試紅薯糕。旁邊的人早將茶葉蛋包開,遞給老者。但看試吃的舉止,就可以看出老者是講究食飲的行家。
“糕點入口即化,茶葉蛋香而不膩,的確是不錯!可惜材料不佳,為了增添味道,加的調料太多,反而令味道有些雜了。”老者一開口,聲如洪鐘。
“條件有限,確實無法儘善儘美。”秦蔚雅走上前,不卑不亢地答道。
老者含笑點點頭,從懷中掏出一定金子,“這些糕點和茶葉蛋我全都買下了,麻煩姑娘你們分送到各個桌上。”
哇,金子耶!那麼大一錠!原本以為賣不出的田家姐弟瞪得眼珠都快掉下來了!明明說不好吃的不是嗎?為什麼又全買下來了?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那錠金子至少也值一百兩銀子了!趕快把糕點都送到各個桌上,說不定那老爺爺隻是一時昏了頭,清醒了就不要了!於是,田家姐弟一陣風,不,五陣風似的去分發食物。老者顯然看出了他們的心思,不由啞然一笑。
“您付的太多了,我找不開。”秦蔚雅沒有立即收起黃金。
“不用找了。”老者滿麵笑容,“我剛到濱州城,就聽說了姑娘的事跡,有勇有謀,實在令人佩服。隻當是老夫的一片心意,姑娘不必客氣,隻管收下。”
秦蔚雅還想說什麼,忽然瞥見一群人走來,滿懷殺氣。是來討債的嗎?沒關係,雖然還沒有到期限,但是錢已經夠了!當著這麼多人的麵把錢還清,也不怕他們賴賬!秦蔚雅轉過身,剛想掏銀子,卻見來人一個個把手伸向腰間,隱約可見尖銳之形。難道不是衝自己來的?剛思及此,來人已紛紛抽出利器,攔在了旁邊幾桌人的前麵,中間的則直衝老者撲來!旁邊桌上的人急忙起身迎戰,都欲趕到老者身邊,卻被纏得死死地,近不了老者身旁。
眼見明晃晃的大刀已經砍到,秦蔚雅不及思量,便將摸到的銀子儘數丟了出去,砸得上前的人動作一遲緩,她便立即踏翻桌子,打橫踹出去,暫時擋下了來人的攻勢。
“臭婆娘!”一名大漢劈開了桌子,又揮刀上前。
秦蔚雅伸手撈起一張凳子,架住了砍來的刀,始終距老者兩步的距離,避免其受到波及。來人身手都不錯,又顯然是衝著老者來的,將老者保護在危險範圍之外,一定沒錯。邊擋著來人猛烈地攻勢邊考慮應敵策略,一腳踢中一名大漢的小腿脆骨,那人吃痛倒下,已然骨折。
又有兩人從左側攻來,秦蔚雅左腳將一人踹開,雙手掀起一張凳子擋下另一人的刀。忽然右邊又有一刀砍來,左腳還沒有站定,已經沒有可以用來防禦的東西了!
“哢嚓——”一聲,刀劈在一張方凳上,而舉起方凳攔下這一刀的田常祥被震飛出去。
“你們都退後!”原來田家姐弟都已從人群中擠到秦蔚雅身邊,護住她的左右。但小孩子們怎麼能擋住大人的攻勢?秦蔚雅焦急不已,奮力架開兩把刀,轉身將田永寶推到老者身旁,現下隻有那裡最安全。
背後風聲忽起,秦蔚雅立即蹲身一個回旋腿,絆倒了那人,但那人卻直直地向田永安倒去,旁邊的田常廣使儘吃奶的力氣,用凳子將那人掄開了幾步。
趁這空當,秦蔚雅拉起田永安和田永寧,奔向老者身旁。未及說一句話,隻覺身後殺氣襲來!這次卻不能躲開,否則她前麵的田永寶就要遭殃了!心中正呼不妙時,忽然一陣風掠過耳邊,以她的眼力,隻隱約見到是把匕首,卻又“刷”的不見了,身後偷襲的人已然倒地。愕然回視老者,秦蔚雅確定刀是從那個方向來的。
可情況卻絲毫不容她遲疑,田常祥被人踹飛過來,秦蔚雅立即撲上前將他打橫接住,可惜衝力太大,兩人都撞在牆上。另一邊田常廣也滾到田永寧身邊,有人舉刀劈下!秦蔚雅心中大驚,待要趕過去已經來不及了。卻見田永寧猛然出手,一拳打向那人的心臟,那人身子一猝,竟然倒地僵住不動了。田永寧收手,原來在她的食指和中指間夾了一支銀釵。不但秦蔚雅為之巨震,連老者眼中也閃過一絲驚色!不隻是因為田永寧臨危不亂的膽量和精準無比的手法,更因為她殺人後依舊平淡冷靜的目光!這是隻有經過訓練的職業殺手才會有的眼神,絕不像一個十二歲的孩子所應具備的。
此時旁邊幾桌的人已經漸漸將來襲者擊退,保護住老者和周圍的田家姐弟。忽然又有一道人影竄入,加入老者一方,將來襲者徹底擊潰。剩餘生者一見不妙,立即四散而逃。
還不待眾人鬆一口氣,又闖進一群人,個個麵露凶光,將屋內的人團團圍住。秦蔚雅正疑心在哪裡見過這些人,就見有三人踱進門來,正是黃老板、劉舉人和張扒皮。
“今日已到十日的期限,未知姑娘把錢準備好了嗎?”黃老板不懷好意得笑著。
“明日才是十日之期,你們今天來做什麼?”秦蔚雅迎上前去。
“姑娘,我們初九簽下契約,初九、十、十一……十七、十八!剛好十天!”
哼,這些惡人,做這種文字功夫!可惡,剛才把銀子都用來砸人了,“地上的銀子都是我的,你們撿起來數數夠不夠!”秦蔚雅指著散落在地上的銀子。
張扒皮立即示意手下的人將銀子撿起,劉舉人嗬嗬乾笑兩聲:“姑娘真愛說笑,這地上的銀子又沒刻你的名字,誰撿到就是誰的!”
此時地上的銀子已經差不多被撿完了,張扒皮喝道:“你彆再做無謂的掙紮了,快把銀子還清,否則的話,就跟咱們回去,就輪著陪咱們吧?公平些!”
“銀子你們已經拿走了,欠的債也一筆勾銷,快滾就是了!否則彆怪本姑娘不客氣!”這麼明目張膽地搶錢搶人,欺人太甚了,秦大小姐已經握緊拳頭準備揍人了。
“看來姑娘是沒錢還了!來人,請姑娘到萬花樓去聽曲!”劉舉人麵露□□。
一道人影擋在了秦蔚雅麵前,正是後來趕到且加入老者一方的人——田常豐。
與此同時,一陣洪亮的聲音響起:“這位姑娘欠你們多少錢?老夫替她還。”
“老頭,這不是錢的問題,我勸你少管閒事!”張扒皮哼道。
“這裡一百六十三兩,我大哥欠的錢還給你們,彆再騷擾我的家人!”田常豐從懷中掏出一個布袋,遞到三人中間,“這次你們要看清楚,是我田常豐還的錢,欠債已清!”
“二哥——”田家的孩子們興奮地叫道。
“一個窮鬼十日內如何掙到這麼多銀子?非搶即盜!來人,把這一乾人都帶回官衙!”劉舉人充耳不聞田常豐的話,亦不接銀子,執意下令抓人。
劉舉人的手下蜂擁向秦蔚雅,一名惡漢手剛伸到她麵前,“嘩”的一聲,旁邊老者的隨從中有人手起刀落,砍掉了那人的一條胳膊。
“啊——”那人愣了一下,待回過神來,隻覺得疼痛無比。
“我們不會去官衙,但你不妨把本地的官員請來!請他來給一個公正的定奪!在那之前,誰敢動這位姑娘,下場便和這人一樣!”老者冷冷地開口。
“你,你們等著!有種彆跑!”劉舉人驚嚇不已,逃回去搬救兵。
“喂,老頭,若是監城大人把那丫頭判給我們,你就無話可說了吧?”張扒皮叫囂道。
“這個自然!”老人胸有成竹地捋著胡須。
“老爺爺,那個監城大人就是剛才走掉的那個人的爹!他一定會把蔚雅姐判給他們的!”田永寶焦急萬分。
“哈哈,無妨,無妨!”老者笑著撫了撫田永寶的頭,轉向田常豐,“原來你賣身一年為我們商隊當護衛,是為了這個原因。但這位姑娘不似是你的姊妹,又不像是你的妻子,為何如此舍身相救呢?”老者平靜地打量著田常豐和秦蔚雅。
“老爺不要誤會!這賬本來就是我大哥欠下的,將秦姑娘無辜牽連在內。”田常豐答道。
天啊,這個冷麵男真的賣身了?
“蔚雅姐,你的胳膊在流血!”田永安一聲驚呼,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咦?真的!難怪左臂黏黏的。是了,一定是抱住小祥的時候不曾注意劃傷了。剛才的情勢緊張,自己一時沒有察覺。
“我去找大夫!”田常祥也似乎想到是自己的過錯,心急如焚。
“不行!監城大人沒來!誰也不許走!”張扒皮率人死守住門。
反而是黃老板自剛才起就一聲不響,似乎是有所顧忌。生意人就是生意人,懂得看人,看得出老者的身份不容小覷,所以選擇明哲保身,在一旁觀望。
“你們……”田常祥怒不可遏,欲上前拚命,卻被秦蔚雅一把拉住。
“我沒關係的,再等一會兒吧!”說罷,給了田常祥安慰的一笑。
“姑娘,老夫常年在外奔走,隨行的商隊裡也有人略通醫術。”老者說著,回頭招呼一人,“去把霍先生請來!”
不一會兒,以為麵容祥和的白發老翁背著藥箱從樓上下來,老者交代了他幾句,他便替秦蔚雅檢查傷口,說明並無大礙,上了些藥,包紮起來。
“爹,就是這裡!你要為孩兒主持公道!”外麵傳來劉舉人的呼喊,門口的人閃開了一條路,劉舉人伴著另一個華服中年男子一起走進來,身後還跟著一群穿著統一服飾人。
“爹,就是那個老頭……”劉舉人伸手指向老者。
華服男子本來還氣焰囂張地揚著頭,待他仔細一看老者,不由渾身發抖,大喝一聲“閉嘴——”繼而“撲通”跪倒在地上,戰戰兢兢地說道:“不知成國公大駕親臨,卑職有失遠迎,望乞恕罪!”
隻這一句,屋內立刻鴉雀無聲,緊接著跪倒了一地人,劉舉人和張扒皮更是不住發抖。
“劉坦戊,你身為濱州監城,居然縱子橫行鄉裡,光天化日之下,強搶民女,你可知罪?”成國公聲音平靜,卻不可抗辯。
“是卑職教子無方,卑職知罪,請成國公開恩!”監城拚命地叩頭。
“老夫此次乃是微服出巡,原本誌在山水,豈知在這濱州城裡不但遇到刺客,還見到此等欺壓百姓之事,真是可惡至極!”
“是,是,卑職監管不利,讓逆賊有可趁之機,驚擾了成國公!卑職願戴罪立功,徹查此事!請成國公恩準。”
“好吧,老夫給你一次機會!但你等若敢隨便找幾個人敷衍,老夫絕不輕饒!”
“是,是,小的一定給成國公一個滿意的交代。”
“至於令公子,念在年紀尚輕,難免犯錯,革去舉人之名,三年之內不得參加鄉試!另外兩家共犯,則其各罰銀萬兩入國庫,並放糧一月,以抵罪過!”
“謝成國公,謝成國公!”眾人哪裡敢有異議,頭如搗蒜叩個不停。
“全都退下吧!”成國公一揮手,眾人如獲大赦,一眨眼功夫走得不見人影。
待人都走後,成國公站起身來,走到秦蔚雅麵前,“今趟多虧姑娘出手相救!老夫有幾句話想說,還請姑娘和各位上樓一敘。”
秦蔚雅心中暗道,這次好像是碰上了不得的人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