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常祥八歲那年,濱州城外山洪爆發,父母恰在山中,遇難雙亡。那時小妹田永寶隻有兩歲,田常豐和田永安的所有注意力都放在她身上。田常豐這個做大哥的向來都隻顧自己,而田常廣又總是有心無力,他和田永寧雖然隻有八歲,卻不得不擔起家中的重擔。
即便是爹娘在日,因為上有出色的二哥,下有剛出世的小妹,就連與自己同胞所出的永寧都因天資聰穎,備受父母的關愛。而他,也許是因為太過聽話懂事,很少得到父母的關注。
所以從秦蔚雅第一次誇獎他聰明,讚他機智過人時起,田常祥就願意聽她的話,按她的要求做事,希望能幫助她,保護她。這種難以言喻的感覺,他不知道是不是田永寧所說的喜歡,但他明白在秦蔚雅眼中,他隻是個弟弟。後來他發現,原來二哥也對秦蔚雅有愛慕之情,於是他從心底希望她成為自己的二嫂。
所以,他不願意接受秦蔚雅要嫁給單若海這個事實!其實,他對大師兄很有好感,況且平心而論,他也認為那兩個人很相配。但是,他還是不願意見到這件事發生。
而此時,自己卻要坐在這裡,聽著秦蔚雅和自家姐妹討論有關婚禮的事。零散繁雜的事令他聽得頭疼,連歡笑聲都覺得刺耳。
“蔚雅姐,剛剛彭大娘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氣得青筋都暴起來了,真是大快人心啊!”田永安因為與秦蔚雅相熟,在繡製房裡成日受彭大娘和彭、羅二女的氣,幸好田永安逆來順受,才讓她們難以借題發揮。
“小安,未免她們再借口難為你,這幾天你去給鄭大娘和孔大娘幫忙,不用做其他人的衣服!”秦蔚雅害怕那些人把氣撒在田永安身上,還是先做安排的好。
“蔚雅姐,我們可以參加婚宴嗎?”田永寶滿心期盼地望著秦蔚雅。
秦蔚雅笑著捏捏她的笑臉,“當然了,你們要是敢不去,我決饒不了你們!”
“蔚雅姐,那你成親後是不是就不住在我們這邊了?”田常廣忽道。
田常祥冷笑一聲,“哥,你在說什麼啊!堂堂的單家孫少奶奶,怎麼可能住在這麼簡陋的屋子裡?”
秦蔚雅本來還不錯的心情在聽到這句話後,完全消失了!這孩子究竟要慪氣到什麼時候?明明那麼機靈懂事,怎麼忽然間卻變得如此尖酸刻薄?微怒道:“田常祥,你再用這麼陰陽怪氣的語調說話,我可真的生氣了!”
一時屋內鴉雀無聲,沒人敢答一句話,氣氛十分尷尬。
“這麼久以來,我一直把你們當做我的家人,我以為你們對我也一樣,看來都是我自作多情了!”田家的人是秦蔚雅到這個世界最先認識的人,也是她的救命恩人,秦蔚雅所說的話,的確是發自肺腑的。
“蔚雅姐,你不要生氣,小祥不是那個意思……”田永安扯了扯秦蔚雅的衣袖,輕聲道。
不說還好,此話一出,這反而讓田常祥犟嘴道:“姐,你叫得那麼親切,難道想沾人家的光不成!”
“小祥,不要再胡說了!”田常廣訓斥道。
“我胡說?不覺得啊!倒是你們,一個個都趨炎附勢,對付起自家人來啦!”這句話,幾乎是用鼻子哼出來的。
“你……你真是氣死我了!”田常祥從來沒有說過這麼嚴重的話,眼看弟弟這麼口不擇言,田永安氣得直跺腳,眼淚都要流下來了。
田永寶一看狀況不對,又噘起小嘴要哭似的。秦蔚雅立即心軟下來,摟住田永安和田永寶,不住地安慰。
“你什麼時候改屬刺蝟了?”田永寧冷冷瞥了田常祥一眼。
“是你們針對我!我有什麼錯?”田常祥最受不了田永寧的諷刺。
田永寧掏掏耳朵,“叫那麼大聲,分明是心虛!”
“你說什麼!”田常祥本來積壓已久的怨氣爆發,伸手打向田永寧。
田永寧也不答話,順勢接招,兩人從屋中打到院裡。田常廣想上前勸阻,無奈根本插不上手,隻能在一旁乾著急。兩人近兩個月的功夫真不是白練的,打得很有看頭。好一會兒,田永寧才抓住一個空當晃到田常祥身後,左腿膝蓋頂上他的後腰,雙手扳住他的肩膀向後扯,欲將他放倒在地。可田常祥淩空向後一翻身,要用雙膝壓住田永寧的肩膀。哪知剛翻到一半,田永寧的雙手已經抓住他的腳踝,將他甩了出去。
田常祥被重重的撞在樹上,勉強起身還想再打,卻被一旁的田常廣瞅準機會,抱了個滿懷,動彈不得。
田永寧也不理他,徑直走到秦蔚雅身邊,“蔚雅姐,不要跟他計較了。隻是這些天二哥走了,你也不在,人少了我們很不習慣。”
秦蔚雅點點頭,也攬住了田永寧,“抱歉,這些天忽略大家了!”
“我們跟師父離開後,剩下的人就全靠你照顧了!”田永寧的語氣平淡,感情卻真摯。
“放心吧!我們是一家人,互相照顧時應該的!”秦蔚雅將三個女孩子摟得更緊。
“那我們先吃飯吧!”田永寧猛得冒出這樣一句話,令人哭笑不得。田永安和田永寶也嗬嗬笑開,睜著去張羅飯菜。
田常祥被田常廣牢牢抓住,看見她們興衝衝地進屋,心中更氣,吼道:“人家吃慣了山珍海味,哪還會咽得下粗茶淡飯?”
秦蔚雅皺起眉頭,叫道:“小廣,他不知道哪根筋不對,進來吧!不要管他!”
田常廣聞言,放開了田常祥,徑自回到屋中。田常祥眼見自己的家人都不理睬自己,心中更氣,憤然奔出了院子。
一路狂奔,直跑到花園中,田常祥才停下來。眼前的一切他都看不順眼,討厭的花,討厭的草,討厭的假山,討厭的水塘!正巧前麵有一棵討厭的柳樹,田常祥將它當做木樁打起來。柳樹本來已在落葉,被他這麼一打,頓時柳葉飛散。
“喂,那棵樹好好的站在那裡,又沒有礙到你,乾嗎打得那麼用力?”身後忽然傳來甜美的聲音。
田常祥沒有料到會被人撞見,身子不由一顫,停下動作。轉回頭一看,程笑雪手中掄著一個帶線的彩球,笑嘻嘻的望著自己。
“與你無關!”田常祥亂打一通,胸中的悶氣也發泄的差不多了,低頭想離開。哪知麵前忽然有東西飛來,他連忙後退一步,轉頭一看,卻是程笑雪丟出又拉回的彩球。
“跟我是沒什麼關係,不過跟那棵樹就有關係了!”程笑雪向來討厭彆人忽視她,能做到人見人愛,可不單單因為她是鎮遠大將軍的寶貝女兒,更因為她本身乖巧可人,所以沒人能對她不屑一顧。
“你要為那棵樹出頭?”田常祥眉梢輕輕一挑,富貴人家的女孩子,難道都是這麼閒著沒事乾,專找彆人麻煩嗎?
“是啊!它要是得罪了你,你大可找把斧頭將它砍了,偏偏要打掉它的葉子。原本它的葉子那麼少已經很醜了,你這麼一打,它幾乎成了禿子。那麼難看,它活著都覺得恥辱,豈不是生不如死?你真是心狠手辣!”程笑雪走近兩步,雖然是同年同月同日同時出生,她的身高卻占了少許優勢,微微低頭盯著那個沒禮貌的人。
看來不隻是找人麻煩,簡直是無理取鬨!田常祥冷笑道:“你不知道即使現在它的葉子還在,到了冬天一樣會掉光嗎?要是樹葉掉光了就該羞憤而死,這個世上早就沒有樹木了!”
“錯!到了冬天,基本上所有的樹都變成了禿子,大家都一樣醜,就沒什麼好羞恥的了!”
田常祥無力的苦笑一聲,暗道會跟人爭論這種問題,自己比那些樹更應該感到羞恥!於是邁步又要離開。
可程笑雪緊跟著又擋在他前麵,田常祥心中煩躁,伸手想要將她撥開,“讓開!”
“啊——”程笑雪驚呼一聲,田常祥隻覺伸手觸及到一絲綿軟,忙將手收回來。原來無意間,他的手按到了程笑雪的胸前。
“你……你……你居然輕薄我?”程笑雪又氣又羞,漲紅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