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牢夜話 陰沉的夜裡沒有半點聲息,涴……(2 / 2)

盛世雅商 君尚 5711 字 10個月前

“嘿嘿嘿……真可笑!”舒倉主陰慘慘地笑起來,“你跟我們一樣被關在這裡——不對、不對,我們最多定個行騙的罪名,充其量關個三五年。而你犯的是欺君之罪,要砍頭的!一個就快掉腦袋的通緝要犯,還敢說護彆人周全?傻子都不會信!勸你還是省省力氣,腦袋搬家前多喘幾口氣吧!”

“彆聽他胡說!”見袁子盈緊鎖眉頭低頭不語,田常豐寬慰道,“長孫夫人既然當著那麼多人的麵承認你是成國公府的人,就一定會想儘辦法為你洗刷冤屈的。”

“二哥相信我是被冤枉的?”微顫的語氣中難掩一絲期許。

“你不會做那些大逆不道的事!”斬釘截鐵,毫不猶豫。

“多謝二哥,肯相信我。”雖然信任中仍有保留,但已足夠了,“可我卻連累了大家……”

“彆說什麼連累不連累的,要不是你,寶兒早已做了刀下亡魂,害你的手臂上流了那麼多血。如此算來,究竟是誰連累誰,還不一定呢。”

“嗬嗬,都快見掉腦袋了,還有心思在這兒卿卿我我,真是讓人羨慕啊。”舒倉主說著風涼話,不住用猥瑣的目光地打量袁子盈,“嘖、嘖……不過這位姑娘還真是挺標致的,小哥豔福不淺啊。”

“你住口!”田常豐覺得這話非常刺耳,眼神更令人惱火,真該把他的眼珠挖出來,“我還沒找你算賬,你彆太囂張。拐走我小妹的事,我跟你沒完!“

“哼——老子可不是被嚇大的,你要是真有本事,也不會待在這裡。”舒倉主冷笑道,“何況領人的是十五,我也是被蒙在鼓裡的,管教不嚴我承認,其他的罪休想算在老子頭上。”

十五聞言身子一顫,袁子盈發現了這點,故意訝道:“你想讓十五替你頂罪?”

“什麼頂罪!事情本來就跟我沒關係!”舒倉主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絲毫不覺愧疚。

“唉,有你這樣的阿爹,十五真是可憐!”袁子盈這話,是故意說給十五聽的。

舒倉主似乎也意識到了她的意圖,冷笑道:“休想挑撥我們爺倆兒的關係,十五跟了我這麼多年,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清楚得很,沒那麼容易受你哄騙。”

“他跟了你這麼多年,你卻任由他被打成這樣,還狠心要他入獄。如今就算出去了,也必定要你和甘王府的受罰,我若是十五,寧可與你同歸於儘,也不會指望你能高抬貴手。”

“我們父子倆的事,哪輪得到你來插嘴?”舒倉主有些氣惱,若在從前,他才不會將這幾句閒言碎語放在心上,因為他知道十五的性子,對著外人是機靈果斷,對著自己卻是膽小懦弱,這種震懾力積年累月所造成的恐懼,豈是一兩句話就能動搖的?可今天,他有點不確定,一向聽話的十五居然在明知有可能喪命的情況下,還是帶著那小丫頭逃了,他想不通,現在仍想不通,所以不能冒險。“做我們這行最重信譽,十五壞了規矩,就要受罰。可我決不會眼看著他被人打死的,若是真到了那一步,我就算豁出自己的性命,也會救他。”

“救他?若是親生父親,自然會這麼做。可您這位阿爹,恐怕隻會讓他做替死鬼。”袁子盈冷笑一聲,這種人她見得多了,從來都是心狠手辣,對彆人哪有半分憐惜之情。

“嘿嘿,阿爹可未必不如親爹。”舒倉主笑得曖昧,“聽說你親爹犯事後,為了遮掩罪行,送你們姐妹輪流去陪各位監城大人過夜,這樣的親爹,真是愛惜子女啊!”

“聽說?舒倉主久居涴京,與我們袁府也素無交情,卻能聽說涴西一帶連甘王和成國公都不知曉的事?還真是消息靈通啊!不知是什麼樣彆有用心的人,才能說出這麼荒唐離譜的話?”出乎所有人醫療,袁子盈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可實際上,如果沒有牢門阻攔,袁子盈會立即衝過去跟舒倉主拚命。她不允許彆人詆毀她的家人,尤其是像舒倉主這樣的卑鄙小人,從他嘴裡說出任何關於家人的事,都是一種侮辱。但她不能表現出自己的憤怒,因為爭吵起不到任何作用,隻會讓指使舒倉主說這些話的人更得意。她決不能意氣用事,同時也下定決心,絕不會放過舒倉主。

舒倉主隻是微微一愣,隨即笑道:“乾我們這行彆的不行,對全國各地的大事還是略知一二的。自當今涴王即位以來,天下太平,像袁家這種欺君大罪,罕見得很,怎麼能不留心打聽一下呢?”

“我們袁家受奸人所害,橫遭慘禍。我為了討回一個清白,才獨自偷生,隻求將奸人犯罪的證據呈給王上,如今還多虧了舒倉主成全!”袁子盈才不信舒倉主的說辭,甘王府的人以防備有人殺人滅口為由,押送他一路到牢房,他能有命活到現在,必定是受人指使來探自己的口風,順便誣陷成國公府。

“受奸人所害?虧你想得出來!”舒倉主冷笑一聲,“先不說你的證據是真是假,如今你被困於此,誰能替你拿證據?隻要你一死,什麼證據都沒用。”

“勞舒倉主費心,想得這樣周全。不過我既然住在成國公府,證據自然也藏在府中,若是我真有個三長兩短,還怕沒人來整理我的遺物嗎?”成國公府的人能否發現證據,袁子盈並沒有信心,她隻是憑這些日子的觀察,推斷成國公府與自己的仇人是敵非友,但其中關係錯綜複雜,或許根本是她猜錯了,那樣的話,就當真隻有死路一條。所以現下她是在賭,賭的是仇人忌憚成國公府遠勝於忌憚她,賭注就是複仇的機會,還有自己的命。

“哼,那就到做了鬼再去報仇吧!”舒倉主冷笑一聲,將手伸進懷中撓起癢來。

“都給老子閉嘴!誰再敢多說一句!老子現在就送他去做鬼!”忽然一聲暴喝響起,與舒倉主同牢房的人翻身而起,一腳將舒倉主踹了兩個跟頭。

“你……”舒倉主毫無防備,摔得十分狼狽。

“你什麼你?老子一直不說話,你們還當老子是死人啊?你們不睡覺,也不讓老子睡覺啊?誰要是再敢囉嗦,老子一把火把牢房點了,都給老子去做鬼!”那人身材十分魁梧,凶惡的眼神在黑暗中仿佛閃著幽幽的綠光,就像野獸一般。即便是舒倉主這種橫行慣了的人,也看得心中發毛,怏怏收了聲。

那人一通臭罵後,心情似乎好轉了些,扭頭躺回乾草垛中睡了。舒倉主小心翼翼地爬起來,像是生怕動作大了再驚擾那人一般,選了個離那人最遠的地方坐下,不再出聲。

“唉……”沉默了半晌,又是一聲深深的歎息,袁子盈覺得那人很古怪,卻又說不出是哪裡怪,越想越心煩意亂。

“多想無益,明天見分曉!”田常豐輕聲念著,不像是對彆人說,反而像是在安慰自己。

是啊,明天就知道了。袁子盈心中苦笑,緩緩閉上眼鏡,起初腦中仍是不斷演練著明天的情景,漸漸的,感覺意識模糊起來,朦朧中,又回到了自己家中。沒有火、沒有血,年幼的自己坐在書案前,一筆一劃地練著書法,父親邊看賬簿邊指導自己,母親則教姐姐做女紅。一如記憶中每個溫馨的早上,全家人滿麵笑容,和樂融融。

忽然,父親的臉上多了兩道血痕,她嚇得大叫!轉頭,隻見鮮血從母親胸前噴出!姐姐□□著身子,披頭散發,滿身都是淤青。她想靠近父母,卻邁不動步子,忽然一個蒙麵人從姐姐身後閃出,發出陰慘慘的笑聲。

一股莫名的寒意從背後湧來,她好害怕,眼看著那人掐住了姐姐的脖子,她卻不敢上前。她隻想逃,隻想逃得遠遠的,但她的腳好像灌了鉛一樣沉,紮在地上一動也不能動……

肩膀一陣刺痛傳來,耳邊隨即響起粗暴的呼喝:“起來!都起來!要升堂了!”

袁子盈忍著疼痛坐起身,心中卻暗自慶幸,這點疼痛與夢魘的折磨相比,根本算不了什麼。最令她痛苦的,是心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