彆有洞天 空氣陰冷、潮濕,前方火把燒……(1 / 2)

盛世雅商 君尚 5850 字 10個月前

空氣陰冷、潮濕,前方火把燒起的陣陣濃煙,熏得人眼睛發痛。而火光所及之處,仍是望不到頭的狹窄隧道,遠處隱隱傳來人聲慘叫,加上背後不時吹來的冷風,更添了幾分陰森。

甘王用絹帕捂著鼻子,眉頭皺得很緊。以他的身份,從未屈尊降貴過要到這種地方見人,隧道裡經年累積的黴臭味令他的胃裡有些翻湧,頭更是有些發暈。敢叫他來這種地方的人,最好是有充足的理由,否則他可不會善罷甘休。

“還要走多久?”甘王不耐煩的咕噥一句,說話間腳下一軟,陷入一灘軟泥的靴子上沾了一片汙跡。

“王爺見諒,此處關押的人均是有些身份背景的,不能見光。若是走漏了風聲,怕是會有人來搗亂。”舉火把的人恭敬地答道,“前麵再有百丈左右就到了,還請王爺暫且忍耐。”

“哼——”甘王冷哼一聲,嫌惡地抖了抖腳上的汙泥,“快走!”

一行人沿著隧道繼續前行,又走了好一會兒,領路之人忽然停下腳步。火光一閃,前麵竟是一堵石壁,儼然是死路一條。

甘王正欲發怒,隻見那領路人不慌不忙的走到石壁跟前,伸手在石壁上一番摸索。繼而隻覺得整個隧道微微顫動起來,那石壁竟緩緩上升,瑩綠色的微光緩緩透出。石壁後麵是個三丈見方的屋子,四壁雕滿神獸仙禽,怎麼看都像是個墓室,隻是缺了一副棺槨。那瑩綠色的光,由屋頂一顆拳頭大小的夜明珠發出來。如此成色的夜明珠,本是值得賞玩的珍寶,掛在這裡卻也可怖。

領路人沿著牆壁繞了一圈,時不時地叩打幾下,最後在屋子的正中心站定。靜待片刻之後,正前方的牆壁忽然微微顫動起來,緩緩退後,屋內霎時亮如白晝。此時再,壁上抬頭看,壁上的神獸似是活了一般,隻覺得是祥瑞環繞,如登仙境。

一道頎長的身影迎出,令甘王緊皺的眉頭微微舒緩了些。那人滿麵含笑,徑直走到甘王跟前,揖道:“事關重大,勞王爺跋涉親臨,還望恕罪。”邊說著,邊引甘王向石洞更深處走去。

“來都來了,彆說這些沒用的,人在哪裡?咦——”甘王本是不耐煩地跟著那人往前走,誰知踏過一道石門之後,眼前的景象令他吃了一驚。

幾道鐵索懸起腳下的木橋,橋下是湍急的水流,雖然清澈,卻望不到底。過了木橋,是個天然的山洞,足有百丈寬闊,十幾丈高。密布的燈火將洞內照得亮如白晝,可清晰地看到蜿蜒而上的石階,以及崖壁上零零星星地嵌著鐵閘門,而在木橋正對的石壁上,赫然刻著“彆有洞天”幾個大字,氣勢非凡。

“你這裡找得也算費心思。”甘王環顧一周,語氣中多了幾分讚許,“如此浩大的工程,絕非近些年建成的。你的法子倒也多,從哪裡得來的便宜?”

那人聞言笑道:“王爺明鑒,確是在下機緣巧合下得來的。這裡最初是因采礦而開鑿的,礦采完便廢棄了。後來有人偶然發現,便改成這樣,本是做些不同尋常的生意,可九國混戰後一片盛世,這生意也就做不下去了。”

“哦?是什麼生意?”甘王有些好奇道,“在盛世倒不好做?”

那人微笑道:“這生意其實隻是在咱們大涴難做,至今在北信仍是有人經營著的,與這地名一般,就勝在‘彆有洞天’的意境上。王爺若有興趣,今夏在下可安排行程,讓王爺去體驗一下這生意的過人之處。”

“好,你便安排吧!”甘王會意點點頭,隨即又道,“你說的人在哪裡?”

“王爺這邊請。”那人在前引路,並未順著石階向上走,反而是沿著石壁間的一條隙洞向下走去。十幾個侍從舉著火把走在最前麵,沿途每隔幾丈遠便懸著火盆,饒是這暗無天日的洞穴之內,也被照得亮如白晝。

隻是這路走得實在太長,甘王的氣息也越來越沉,他習慣養尊處優的身子,對這狹窄又晦氣的地方很是抵觸。而他的心裡更是糾結,已經走了這麼遠,現在回頭剛剛的路就白走了。可若不回頭,等下出來還有更遠的路要走,那就真是自討苦吃了。“還有多遠?”

聽到這幾乎就要放棄的語氣,那人隻是很淡然地笑道:“很快就到了,王爺放心,此處另有捷徑出去,不需再走回頭路。”

“有捷徑乾嘛不直接從那邊下來?”身體的疲憊令甘王的脾氣有些急躁。

“那捷徑隻能出不能進,為得就是不能讓人輕易發現。”那人對甘王的怨憤似是習以為常,隻是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王爺小心石階,就是這裡了。”

說話間,一行人來到了一處頗為寬敞的通道內,兩側是整齊的閘門,而通道儘頭的石室內,燃著熊熊的火盆,可清晰照出一排排的刑具。那人引領甘王步入石室,除了兩個侍從隨行,其餘一眾人都留在門外。

甘王到石室內落座,點頭示意那人坐到他的旁邊。那人隨即吩咐侍從道:“先把徐老板帶過來吧。”

侍從領命而去,不一會兒,拖著一個耷拉著腦袋的人進來。此人周身汙泥,從未被沾汙的服飾上可看家資頗豐,但從那厚厚的泥垢來看,其已被囚禁在此處多日了。他的頭發散亂,目光空洞,雙腿蹣跚幾乎不能行走,雖然看不到什麼外傷,但顯然已吃了不少苦頭。

“徐慶安?”甘王從聽到那人說出徐老板的名字,便已經有所疑慮。見到來人竟真的是徐老板,不免有些驚訝。

“王爺不是想知道當日袁家案件公審,那份假聖旨是從何而來的嗎?”那人揮揮手,侍從便將徐老板綁到刑椅上。

徐老板聽到這話,像是忽然被喚回魂一般,定睛望向那人,顫道:“何鎮海……你……”卻被侍從一個耳光扇噤了聲。

“什麼意思?”甘王眉頭緊皺,前幾日袁家公審時的不快再次湧出。原以為袁家公審案即便不能給成國公府治罪,也可大大折辱其名聲。誰料那份假聖旨一出,不但袁家從叛國變為含冤,成國公府也從包庇要犯轉為為民伸冤。灤州、湐州的監州司為此被收押查辦,連甘王府反而差點被卷入拐賣人口的案子,最終以向成國公府致歉收場,這口氣他說什麼也咽不下去。

“在下極力勸阻王爺公開追查假聖旨一事,想必王爺心中存疑。”

“彆賣關子!”甘王對何鎮海不緊不慢的調子有些不耐煩,若不是想知道事情的原委,他何必遭罪走這一趟?

“涴西六州的馮司金任職以來政績卓越,所轄州內年稅入逐年攀升,數度得陛下嘉獎。馮司金乃是王爺一手提拔起來的親信,有此成績也是王爺教導有方。隻是地方司金要想站穩腳跟,免不了需要鄉紳們的支持。徐老板是我們涴西商會近幾年的執掌,對馮司金的支持可謂不遺餘力。而且……”何鎮海起身踱步到徐老板身側,輕按著他的肩膀道,“據聞兩位的私交甚密。”

“司金肩負一國稅入重任,能與民間商會通力合作,使民生富庶,乃是地方之幸。”甘王的話中並無情緒。

“王爺所言極是。”何鎮海笑道,“我們涴西商會幸得馮司金的支持,近年來發展的勢頭迅猛,已是僅次於涴京的第二大商會。隻可惜……”

“可惜什麼?”

“可惜涴西商會的執掌是五年一輪換,雖然徐老板建樹頗豐,可在今年就該卸任了。這繼任的人……”何鎮海頓了頓,繼續道,“王爺也認識,正是袁子盈的父親——袁守成。”

何鎮海戛然收聲,石室中隻餘火把燃燒聲劈啪作響。甘王的目光牢牢鎖住何鎮海,知道他接下來才要進入正題。

“徐老板是個精細之人,經手的交易皆有賬目記錄得一清二楚。可有些東西是隻該記在腦子裡,斷不能白紙黑字落下憑證的,否則一不小心落在有心人手裡,就會惹下大麻煩。你說是不是,徐老板?”

何鎮海手上的力道加重,似是碰到了徐老板的傷處,令其慘叫不止。

“涴西盛產木材,近年來國運昌盛,大興土木,自然是行情看漲。可涴西商會的盈利連翻數倍,靠得卻是柚木,而且大都是銷往尚國的。柚木是製造戰艦的上乘選材,外銷數量自然有明令限製。但在徐老板的賬冊上,外銷的柚木遠遠超出限令,一經查出,輕則充軍發配,重則滿門抄斬。更重要的是,外銷一事僅憑徐老板一介商賈是無法辦到的,所以賬冊之中的往來明細,可說是牽連甚廣。”

“這本賬冊落到袁守成手上了?”甘王沉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