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賀小公子生日快樂。」她忽然開口說道。
「啊,非常感謝您,每年都特意來參加,也感謝您給這孩子的祝福。」子爵笑了起來,眼角的褶皺都更深了幾分。「這孩子以前還有些頑劣,現在已經越來越懂事了。」
伊萊納心不在焉的應了一聲。
果然一聊到孩子,高文迪子爵的話匣子才會打開。
「孩子的確是越來越懂事了,不過子爵您呢?難道還不如一個孩子嗎?」她意有所指的開口。
高文迪子爵一怔。「小姐是指什麼…?」
伊萊納往前邁了半步,眸子裡閃過一抹光。她將一直掩在下半臉的扇子微微挪開些許,壓低聲音,用兩人之間才能聽得見的聲音慢慢說道。
「看來您和愛利家族關係很好呢。」
僅是這一句話,就當男人當場變了臉色。
高文迪子爵臉色蒼白,嘴唇動了動,似乎是有些有氣無力的狡辯。「愛利子爵…和我去年也算是有些來往……」
「所以呢?」伊萊納一動不動。
「所、所以…」子爵抿了抿唇,最後卻還是沒說出他含在嘴裡的那個理由,頹喪的垂下頭。
「…很抱歉,塔蒙德小姐。我想應該是邀請函出現了些許問題。」高文迪子爵喃喃道。「這應該是管家的疏忽,我想這是個低級錯誤。」
伊萊納靜靜地看著他。
「我也是這樣想的,子爵大人。」
………
宴會進行到一半的時候,伊萊納開始覺得室內有些發悶了。
她和卡拉說了一聲,便獨自前往露台透氣。
窗外的空氣很好,夜空裡點綴著孤零零幾顆遙遠的星星,月牙模糊在了雲霧後麵。
在這樣本該安靜的夜晚,貴族們卻樂此不疲的總是要進行這樣的活動。
伊萊納靠著大理石陽台欄垂眼休息。
她身前傳來腳步聲。
伊萊納抬頭,看見了站在她身前幾步遠的愛利小姐。
對方攥著拳頭,滿眼含淚,像是氣狠了,連吼出來的聲音都帶著哽咽。
「——到底為什麼要這樣對我!我做錯了什麼!我到底做錯了什麼啊!」
伊萊納靜靜地看著對方,深吸了口氣,再長歎出去。
「愛利小姐,現在這樣和一位淑女該有的姿態禮儀很不符合。」
但少女並沒有在聽。
「我到底做了什麼讓你看不下去的事情,讓你這樣對我啊!?」她激動的喊著,麵頰漲的通紅。「是你在散播我的壞話,是吧?你為什麼要這樣?我哪裡惹到你了!」
伊萊納麵無表情的看著她。
「在茶話會那天也是…你根本就是故意在皇後麵前說了我的壞話吧!你在擔心什麼?擔心我會搶了你的風頭嗎?你個賤人…賤人!賤人!!」
愛利小姐叫罵著,情緒激動到幾乎失控。
等她罵完了,氣喘籲籲的站在那兒的時候,伊萊納這才直起身子來,慢慢往愛利小姐的身前邁步。
「你父親哄抬黑市武器價格,趁著戰爭還沒徹底結束,想要撈一筆不義戰爭財。」伊萊納慢慢開口。「說實話,我知道你也許蠢笨,但我沒想到你會沒腦子到這個地步。」
「什、什麼……」愛利小姐往後退了半步,旋即又壯起膽子來大吼。「這和我父親的生意又有什麼關係!都隻是掙錢而已,你們家族掙的黑心錢難道還少嗎!」
「很遺憾,即便是掙黑心錢,我們也不會像你們這樣做的那麼露骨,甚至讓皇帝陛下都注意到了。」伊萊納站到了愛利小姐的身前,垂下眸子,抬手輕輕刮蹭過少女的臉頰。「更何況你父親哄抬武器價格,是因為他在聲東擊西,趁機將走私倒賣的武器轉運到領國……這個情報信息,就連皇族都不知道,隻有我知道。皇帝陛下現在隻是在懷疑,手上還沒拿到確鑿證據。」
「你…你說什、什麼…」
「所以你覺得,我要是把這個情報上交給皇帝的話,你們家族會怎麼樣呢。」
愛利小姐止不住的顫抖起來。
剛滿十八歲的少女從未受到過這種威脅,也從未遇到過這種場麵。她渾身發抖,眼淚停不下來似的流,剛才的戾氣儘數消散。
「你…所以你…是為了報複才、才這樣對我…」
「皇族一旦起了疑心,就算沒有證據,也會以各種方式降下懲罰。」伊萊納輕輕將少女的碎發彆到耳後,曖昧的捏捏她耳垂。「我也隻是受了皇後的拜托行事。皇後想要打壓你們家族,我就順水推舟。」
愛利小姐渾身顫抖著,但卻忽然意識到了什麼,猛的抬起了頭。
「為什麼…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
伊萊納笑出了聲。
「首先,你沒法跟任何人說這件事,因為你們家族企業把柄在我手上,所以不論你,抑或是你的家族,今後受到怎樣不公屈辱的待遇,都隻能咬牙忍著。畢竟比起背負著叛國罪名而滅門,區區社交圈裡的一些冷落又算得了什麼呢?」
伊萊納慢吞吞的說著,指尖溫柔的擦拭過少女的淚花。
此刻沐浴在月光下的她,在少女眼中,處處透露出殘忍的美。
到現在為止,伊萊納對她露出了今晚第一個發自內心的,輕鬆的笑容。
「其次,像你這樣敢於鼓起勇氣來麵對我的人,雖然依舊是愚蠢,但我欣賞你這樣的膽量。不是所有的貴族都能擁有這樣的勇氣。所以比起讓你記恨我,不如告訴你真相,然後要挾你,利用你,讓你變成我的東西,從此開始為我所用。」
愛利小姐震驚的看著眼前的人,嘴唇蠕動,艱難的發聲,剛才的氣勢早已全然不見。
「你…你怎麼能這樣,心平氣和的說出這樣的話?」愛利小姐喃喃道。
伊萊納想了想,嘴角噙著的笑容弧度愈發上揚。
她眯起眼來,無所謂的聳了聳肩。
「因為我是個賤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