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嬌滴滴,怯怯懦懦的話,不似清醒的口吻。
戰虛明長眉輕蹙,低頭去細究襲音到底怎麼回事,再次伸手探上額間。他不知道自己為何要去擔心眼前的人,難道是因為她一再不計後果,為自己豁得出去嗎?
不要名聲,不要臉麵,不要性命。
第一次,安若泰山,人間清醒的戰虛明察覺到自己動搖了,他有點懷疑是不是真的忘記了與襲音有什麼感情存在過!
襲音隱約覺的有人來了,那人坐在了自己床邊。
比雪還要冷颼颼的氣息,久久不言的凝視,直至一句比羽毛還要虛無的聲音落下:你就是個瘋子。
這一刻,她知道,戰虛明來了,原來他並非是個鐵石心腸啊!
奈何,急於想要醒來的襲音,因為過度勞累傷神外加重傷,四肢百骸仿佛失去生氣,直直跌進深淵,越來越沉,在半夢半醒中,跟死了般重新睡過去。
說來也奇怪,這是她失憶以來第一次做夢。
夢中的她個子很小,明明是貪戀吃喝玩鬨的年紀,偏偏受儘各種內心的淩遲與無邊無際的痛苦。
“雲華殿下、熙辰殿下……二十一名皇子全部前後戰死,陛下,我朝無後啦!”
在哀痛聲接連響起時。
一乖巧,怯怯帶著哭腔的清甜聲自殿門外痛呼:“父皇還有我,父皇還有我!”
幾年後,懂事的孩子長大了些,披星戴月的埋在各類書中,抬不起頭,直不起腰。
然而,這些並不夠。
“父皇,她是我妹妹,也是您的女兒啊,千萬彆傷害她!”
“父皇,這婢女自小陪我一起長大,不要殺她!”
“父皇,她們隻是想與我做朋友而已,求您勿要再折磨她們!”
蒼老肅穆的聲音訓誡:“成大事者,豈能被血緣束縛、看似良善的表麵蒙蔽?識人辨人難道朕沒教過你嗎?一出事就先想著維護,卻不想著如何反利用,如此心慈手軟,安能統禦天下?”
畫風一轉。
孩子成了少女,相比兒時,目光略略鋒利了些,隻不過暖意尚存。
她一身狼狽,凝重穿梭在各州瘟疫區救助子民,體驗疾苦。
她一身血腥,勇猛穿梭在你死我亡的戰場上不寸讓一寸領土,學會運籌帷幄。
她一身破袍,狡黠穿梭在科考的進士中,猖狂的罵天罵地,尋那往後能在朝堂助自己一臂之力的正派有才之人。
如此身心思謀的曆練,讓少女終於長大,那尚存暖意的目光已然變得陰沉無比,雷霆手段也學的遊刃有餘。
太子殿。
她沒個正型的翹著二郎腿吃瓜子,看戲般給兩個立場不同,口舌之爭,將要展開撕/逼大戰,的重臣搓火。
身邊伺候奴才覺得實在有失體統,看不下去的小心勸解:“太子,您真不勸勸二位大人嗎?”
嗑瓜子的朱唇一停,森森道:“坐山觀虎鬥,方為帝王的製衡之法,等他們吵完,本太子也就有答案了,懂嗎?”
奴才幾乎在同時,知道自己因為見識淺薄犯了多嘴插手的大錯,渾身顫栗的跪下求眼前的女子饒命。
“下去領五十大板吧!”不死即殘。
未及皇帝,看起來仍舊仁慈的手段,在皇帝駕崩的那一天戛然而止。
將要奄奄一息的聲音從女子頭頂傳來:“太子要記得,皇位至高孤冷,世間無真心,繼位後,朕會將你最後的掛念帶走,保你穩坐江山百年。”
女子立刻露出驚恐無比的表情,歇斯底裡的懇求:“父皇,不要讓母後離開我!”
床上的人置若罔聞,衰邁的眼皮慢慢合上,聲音粗沉猶如洪鐘在殿中一次次的回響。
“……自此再無牽絆弱點,再無後顧之憂……太子性情必須孤寡才能鎮好孤月國!”
就在父皇薨的這一天,她無能為力的抱住母親屍體,流下稱霸前的最後一滴淚。
把奉父皇命,給母親刺毒酒的一行狗奴才,全部親手打的皮開肉綻後,又在那些傷口上撒鹽,鋪滿毒蟲,並以蜜封住。
看著他們慘叫迭起,百般祈求,心驚膽喪嚇尿的褲子的模樣,那種把人往死裡逼的心情,她驟然覺的很爽。
彼時,猝覺額間一冰涼,那種能把人從千裡之外拉回來的致命吸引力,讓她猛地睜開了眼睛。見到戰虛明瞬間的驚喜,夢中場景隱的無影無蹤。
似是沒想到眼前剛才還沉睡的人,如詐屍般醒的突然,手未來得及縮回就被握住。
“夫君,人家是不是發燒了,好頭暈。”
戰虛明的手被襲音攥在她受傷的地方,顧慮硬抽回會弄疼浸出血,隻得由著這個動作:“我方才試了下,的確有點燒,一會兒我去打點水你自己擦擦臉,說不定能舒服些。”說完就要起身。
難得和睦的能搭上句話,襲音豈肯輕易放戰虛明走,手上順勢又加了把力。
戰虛明哪能想到襲音的手都快腫粽子了,餘勁兒還不小,就這樣被一走一拽,直接生生扯到他的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