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颼颼的手抬起來,受不了淩亂的把襲音額間碎劉海撥弄到一邊,語氣出奇平靜規誡她:“要麼老實睡覺,要麼出去!”
碎金的月光藏在一雙犀利鳳眸裡,在低頭專注瞧她時,明亮又清澈。
如此令人躁動又惹眼的夫君,襲音吃力想擰開被戰虛明錮住的雙手:“你凶我。” 淚水也不知怎麼做到的,頃刻而至。
壓根兒沒加重語氣的戰虛明:“.…..。”
六碗清水間隔在兩人之間。
襲音臉頰抽動:“夫君至於如此防我?”
在虎視眈眈,望穿秋水的目光中。
戰虛明慢悠悠將被褥整理一褶不亂,把自己包裹嚴實後躺下合上眼:“你對自己,好像還不夠了解。”
襲音:“.…..。”
一整晚,襲音在心緒不寧的唉聲歎氣中,慢慢睡了過去。
戰虛明敢在兩人之間放上那麼多水,是因為先前養傷時發現,襲音睡覺跟動物冬眠似的,整晚就一個姿勢,全程不變。
他自己睡累了,尚且還翻個身。
而她,就執著的抱著一雙腿,腰身纖軟的縮成個球,擠在床的角落。
要說習武之人警惕性高,即便入睡也是淺眠。
記得有一次,戰虛明因環境冰寒,半夜突然想打個噴嚏。
豈知,剛要張嘴。
襲音瞬息發現:“夫君,你怎麼不呼吸了?”
噴嚏緊隨而下,她明白後,又重新心安閉上了眼。
幾個月的分彆,閒暇時,戰虛明也在想,襲音失憶前到底生活在什麼樣的環境,能讓她如此沒有安全感,還需要時時刻刻保持著對周圍環境的絕對警惕。
這種耳力聽力的敏感性,絕非在自己之下。
卯時
天空灰意減退,戰虛明醒了。
忖量紋絲未動的六碗水,與被子床縫快要融為一體的人,向來不動聲色的臉上多了份心軟。
想著讓襲音多睡會兒,等自己洗漱完再喊他。
剛起身。
帶著困意的鼻音低低傳入戰虛明耳裡:“夫君,有人來了。”
這麼早,是誰呢?
不可能是溫玉,穀中的人愛早起去農作,未避免不必要的結交閒聊,他更喜歡晚上出門做事情。
“嗯。”
戰虛明自然也聽見了,且仿佛知道這個時辰來者何人。
不緊不慢將衣服穿好。
片刻,腳步聲由遠至近傳來。
門未來得及敲,就開了。
“戰公子,你前兩日弄臟的衣服我已給洗淨,晾乾,破的地方也已縫好,不知放在何處?”
是江綿綿。
聽了這麼久,這過電般能瘮起一層雞皮疙瘩的說話口吻,如今襲音還是想吐。
昏暗中,她森森睜開瞬間清醒的眼睛。
門處。
戰虛明接過衣服,簡單道謝後:“江穀主,我說過多次,這等小事你不必再插手,還是多把心思放在穀民的生計上吧。”
聽起來又是一廂情願。
襲音挑挑嘲諷的眉毛。
穿過戰虛明肩膀,江綿綿看到了同榻而眠正在熟睡的襲音,本嫉妒的目光又發現……幾碗水?
不解,頃刻又好似明白什麼,沒因戰虛明再次拒絕像往常那般傷心,眼波流動中生出幾分歡喜,像往常一樣沒有違逆他意思的乖乖應下:“戰公子說的是,如今與音姑娘團聚,這些分內之事,理應由真正的夫人去做,是綿綿僭越了。”
襲音身肢慢慢舒展,琢磨,江綿綿進退越來越有度了。
戰虛明沒接茬,見江綿綿欲言又止
“江穀主還有事?”
江綿綿拿出一張紙:“先前音姑娘提及讓薑裡長與我商討,將太華城與求如城周邊依附的村子百姓與山穀百姓,全都聯合起來,儘快修路,互通有無。這是最後合計所有村子與山穀數量,其中或有遺漏的百姓隱世太深沒有探查到,但我已儘力。望戰公子待音姑娘醒後,與我等一起商議如此大的工程量,應先從何處入手。”
“好,我知道了。”戰虛明接過廢了人力物力時間,又耗了心血的一張紙。
待門關上。
襲音一個利落起身,從戰虛明手中抽走紙,迫不及待的看起來。
也不知從什麼時候起,戰虛明發現她對村中與穀中的事格外上心,特彆是在擴展轄區屬地中,幾乎到了快要癡迷的程度。
一個看起來嬌嬌滴滴的姑娘家,怎會對開疆拓土如此感興趣,而且她並非是簡單愛好,也不是瞎指揮,她仿佛是站在棋盤外一個完全能統籌全局的執棋者,當下每步都隻為無比穩妥走向自己的最終目標。
普通的將士,怎會如此深謀遠慮?
難不成她身居要職,所以才會有士兵來追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