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真將舞姬收房?(1 / 2)

戰虛明是在襲音到達隱靈村第三夜才從暗獄出來的。

那日,秀城下了好大的雪,他穿著薄衣,無暇欣賞冰樹星橋般的美景,足下生風獨自返回居所。

縮短平日近一半的時間,臨到門欄處時,他發現地上放著一個燒到比太陽還要紅的火盆,因為過於灼熱耀眼,在黑暗中,也能看見,這股滾燙的力量,將方圓三尺之內的積雪給融成個巨大的水坑。

順著火盆延續的方向看過去,燈火通明的屋子,有一人影在晃動,想到掛念十日之久的人此刻在焦灼等他。就這麼瞬間,戰虛明矯情覺得,縱使現在身披冰甲,都不覺的寒氣入體。

認認真真的拎起衣擺,跨過火盆,比方才更快卻更穩健的走到正廳前,凍到通紅的手終於放在了門上,屏住呼吸,正要一推。

下一秒。

門被從內心有靈犀忽的打開。

理所應當的嬌甜的人沒看見,卻是另一張熟悉的臉。

不等戰虛明疑惑開口,看清對麵的人手裡拿的什麼,身上就被如暴雨般的水撒了個透徹。

隱隱一嗅,有淡淡的粽葉香。

緊接著,戰虛明懷裡多了套嶄新的衣服跟新鞋,對方即便調笑,聲調也格外柔和:“怎麼,見到獨守空房的人是我,很失望?”

戰虛明瞥了眼桌上為迎自己脫困精心準備的一切,還有剛剛擱下的柳枝,語氣稍冷:“她人呢?”

對方早就料到他第一句定是會問襲音的去處,把手裡一本厚厚冊子拍在戰虛明身上,像是終於物歸原主鬆了口氣:“隱靈村薑裡長催的急,音姑娘實在等不了戰兄你,臨行前便把她三天內做的事以及未完成的事,事無巨細的寫了下來,本意是讓我提前交給你,儘快拿主意,做安排。誰知隔日我再去尋戰兄你,監管牢獄的人告知我不允探視了。也不知那些愚昧無知的官員怎麼想的,除了不僅對你要求嚴加看管,不讓任何人探視,還立了誓,隻要他們活著,就絕不會讓你踏出暗牢。戰兄,雖說,隻是個誤會,可我是廢了好大的勁兒,才把你清清白白給弄出來的。”

認識溫玉三年來,還是頭一遭聽他罵人,即便修養使然,咬牙切齒,最後罵了句愚昧無知。

握著仿佛殘留溫度的冊子,戰虛明沉下聲:“溫兄,費心了。”

好不容易能被戰虛明稱呼一個兄字,遲到的認可,讓溫玉欣慰中不自在的輕咳兩聲,指著桌子上以及他懷裡的東西:“這些都是音姑娘準備的,我不過是照她的意,借花獻佛。那衣服跟鞋也是音姑娘在等你時特意做的,趕緊去看看合不合身。”

“好。”

“那行,天色已晚,我該回去了,你也早些休息。”

溫玉正待離開。

戰虛明叫住他:“許澄意,何時能放出來?”

提起許澄意,正是最讓溫玉最頭疼的。要知道,戰虛明的事可大可小,許澄意的性質就不一樣了,雖是忠心護主,可他是實實在在傷了巡邏的侍衛。

經過對十多名侍衛傷勢判斷出,在戰虛明的調教下,許澄意的確下手很有分寸,儘管收著力,可那夜有一位名為李武的侍衛勇猛之時,被股巧勁打退,頭部正好磕在附近凹凸不平的假山之上,當場嗚呼。本就對戰虛明不依不饒的官員,如今見他放出,自然孤注一擲死虐許澄意。

攤上人命,溫玉有點不敢做什麼承諾。

“拿些銀兩補償李武的家人,私了可否行得通?”

溫玉搖頭,歎了口氣:“這不是錢的事兒,該試的我都試過了,李武的家人非要讓許澄意以命償命。”

“溫城主的意思呢?”

“我哥可能是想將事暫緩,擱置到大家遺忘個差不多的時候,在尋個機會由頭將澄意放出。”

這要等到猴年馬月。正是滿腔熱血一展抱負的年紀,在暗牢之中蹉跎時光,用不了兩年,人的心智就給磨廢了。

看來要另想他法,戰虛明說:“行,那再看看吧!”

救不出許澄意,溫玉跟戰虛明一樣急,忽而想到件事:“我哥說明晚要給戰兄辦個壓驚宴,我也會去,滋時可趁此機會,再商量一下。”

感激的目光重凝於眸:“好,謝了。”

臨走前,溫玉收起了與往日不同的春風笑意,一臉清正對戰虛明說:“澄意於我而言也很重要,戰兄要信我,定會助他脫離囹圄。”

戰虛明淡淡一笑:“好。”

月色模糊,烏色的雲因為風雪,漸漸壓了下來,與天地縫合。

遲遲未眠的戰虛明沐浴過後,穿著襲音親手做的衣服與鞋,坐在矮幾前一邊喝茶,一邊展開襲音留下的折子,字字句句看的分外仔細,在三日裡做了那麼多的事,他推測,定未好好睡覺,也沒好好吃飯。

想起,那日兩人分開時,她身體明明分外不適,又累死累活,任勞任怨擔起本該他的責任。

情不自禁的,眼前浮現總以弱小示人,實則甚少人是她對手的矛盾女子。

時刻含水的明亮眸子,燦如春華,狡黠、調皮、又時而掛著幾分魅。無論生氣、煩悶又或開心,嘴角總是揚起淺淺的梨渦,仿佛總有種讓對方變柔軟的術法,讓他看了,縱使再剛韌的性子,衝她也硬不起來。

瞧著床邊未來得及收起,給他做衣服放有針線剪刀的竹籮,未關的衣櫃門,隨手放的毛筆,留有發絲的木梳,四處她匆忙離開留下的痕跡,隱隱的,心尖開始擰的生疼。

他第一次將手放至胸口,閉上眼感受胸口裡忽急忽緩的跳動,感受如海浪般一下又一下的驟縮。

許久的,薄唇輕啟,低不可聞的話告訴自己:“原來我也會疼。”

身上的衣服,像之前一樣,出奇的合身合腳。

他從不記得,襲音何時近身丈量過自己的尺寸,若僅憑目測,那精準度估計比宮中的繡娘還要厲害。

也對,襲音在山野之間的生存能力極強,會持家、醫術、星宿,連宰豬殺狼都敢;舉止言談上,可粗魯直白,也可口吻生花,可放刁撒潑,也可舉止嫻雅。戰虛明非常好奇,究竟是什麼樣的人家,能教出如此有趣,性情自相衝突的女子。

回想到這裡,發現自己特意收起來的一樣東西不見了。

那把損壞的木扇。

戰虛明翻來找去,確定木扇應該是被襲音特意拿走之後,焦灼瀲灩的臉上,慢慢浮現一縷彆樣的紅。

他扶額憋悶緩了好一會兒,才接受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