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不住生出錯覺,多麼風和日麗的一幅畫。
“天都黑了,黎川王的人不打算用點膳食?”往戰虛明頭頂房梁之上看去,黑壓壓一片拿弓弩之人,但凡他有輕微異動,就能眨眼變成篩子。
溫玉拂煦的給戰虛明斟茶,倍感親切道:“炎光帝不提本王倒是忘儘地主之誼了,讓龍淵軍也下來歇會兒吧,苪國的特色小食跟熱薑湯已經備下,吃點熱熱身子,填填肚子。”
不亞於戰虛明的頭頂房梁,龍淵軍手中淬了劇毒的弩箭比苪國軍的弓弩更加威猛,可接連三發。
回憶了各自不堪的過去,開懷大笑了被蓄謀失憶的三年,唇槍舌劍、高談闊論了將來。
看上去,煥然冰釋。
“這麼久了,天錦帝音信全無,炎光帝就不擔心?”
戰虛明轉動茶杯的手一頓,輕輕摩挲:“黎川王將朕與天錦帝分開除之的想法,未免太過天真了。”
“哦?”笑聲慢慢凝結:“十五日了,自秀城到隱靈村足夠三個來回。炎光帝,自負要有個度。”
輕嗤。
“都說是自負了,自負哪裡有度可言。黎川王常年待在苪國閉關自守,不帶兵打仗恐怕不知,沒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
“毒,無藥可解,炎光帝,確定是好消息?”溫玉索性打開天窗說亮話。
要知戰虛明最擅長的就是聲色不動,故疑道:“毒,黎川王最後的算計便是想用天錦帝中毒,來要挾朕?”
熱水沒了,茶也喝了個差不多,溫玉放下空茶盞,柔和的眼睛驀地厲色嚇人:“不過是個選擇而已。”
“說說。”
“撤兵,世代永不進犯苪國或痛失所愛。”
“那你還是要她命吧!”
溫玉:“……?”
以為自己聽錯:“久聞炎光帝有殺神威名,先前不覺的什麼,如今看來,竟是心足夠狠。”
“黎川王連親侄子都敢殺。天錦帝說來說去不過一個女人而已,若除之,滅了苪國後,連整個孤月都是朕的,朕何樂不為。”
空了的茶盞在溫玉手中被捏出細痕:“如此,聽炎光帝意思,是不想好好談了。”
戰虛明不漏痕跡的去握劍柄:“黎川王自始至終漏算了一點,對天錦帝而言,你,乃至整個苪國,就是最好的解藥。”
話剛落音,以猝不及防的速度,把兩人之間的桌幾踹向溫玉。
與此同時,兩人頭上的弓弩比細雨,比冰雹,更加迅猛利落,密密麻麻落在剛剛閃離,不留痕跡的位置。
望著輕鬆躲離的身手不亞於自己的溫玉,戰虛明遲緩的拔出劍:“想不想聽朕是何時知道,你並非一介膽小怕人的文弱醫者嗎?”
溫玉沒有任何兵器,心境平穩負手而立站在對麵的不遠處:“樂意恭聽。”
“死,靈,澤。”
溫玉恍然,他情急中可是僅用一劍就刺殺了健碩的成年鼉。連氣力異於常人,比習武男子都要足的襲音,都不能做到。
“怕人,晝伏夜出,無非是擔心有熟識你的村民,奸計露餡,是也不是?”
“炎光帝,現在你正與本王對戰,再吹毛求疵過去,有什麼特殊意義嗎?”
戰虛明把劍指向了溫玉,聲音沉到了深海裡,從回憶拔出自諷:“的確,是朕方才婦人之仁,念舊了。”
噗嗤!
天旋地轉。
一把刀不知何時出現,毫無防備自身後,刺入戰虛明的身體。
清秀的眉,深深蹙起,瞬間,他知曉了行凶者,也通透了近些天的不安,想不明白的地方究竟來源於哪裡。
許是,背後之人下手時生怕被發現太過緊張,力度不夠,準備再博命深入一寸。
帶著穩操勝算,務必送戰虛明去黃泉的決心,溫玉袖袍輕輕一甩,三根淬了劇毒的針,飛了過去。
前後夾擊。
非常及時!
嘭!
行凶者痛苦摔倒在地。
戰虛明憑借超好的眼力,僥幸躲過飛針,來不及看是誰方才幫他擋下一劫,如浮光掠影般,將劍刺了出去。
“聖上。”
殿門被打開同時,早就擔憂到恨不得拆屋子的齊衝,被背後插刀的戰虛明給震到了,鬼哭狼嚎,連滾帶爬的撲了進來。
頭頂的弓弩手也打了起來。
殿外、殿內徹底亂成了一團。
獨獨兩個人最冷靜。
一個步步緊逼。
一個節節後退。
“這些事,從頭到尾都是你乾的?”
“天錦帝可否說的再直白些,我聽不懂。”
“江綿綿、虞秋池,襲檸,孤竟不知,你是整個苪國,最會唱戲的。”
事已至此,兜圈子下去也沒什麼意思。
後退的人停下,將重疊的兩個假麵被撕扯掉,露出張與襲音神似的靈俏眉眼:“姐,可還滿意?”
“為什麼?”襲音在來的路上,給她找了無數個不得不的理由,可當殘忍的事實擺在眼前,還是有些無法承受,她高估了自己,更低估了自己的妹妹。
“因為我想證明自己有能力上戰場,有能力為國爭光。”
“所以拿孤月十多萬將士的命,做墊腳石?”
“為國捐軀,那是他們的使命!”
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見了什麼,當初那個軟軟糯糯的乖順孩子,何時在不經意見變成了這副糟心模樣。
“與溫酎聯手的人是你?”
襲檸抖著手裡跟廢紙一般的假麵,像是顯耀自己功績般:“若非他私通了江綿綿,得知假麵的秘術,我打著為他報仇毀滅皇族的名義,還真不知從何處入手。”
“三年前,殺孤,便是你費儘心機的證明有能力上戰場,有能力為國爭光的投名狀?”
假麵在襲檸手裡掉落,像是被戳中噩夢的慌張,瞪大眼睛的祈求襲音相信:“那是意外,姐,你要相信我,當時要殺的僅是那戰虛明。我本來是想,將你重創,然後率兵營救,滅了龍淵國主,順便收服苪國。誰能想到當時出了意外……。對了,那日秀城,我阻攔過你。”
襲音拚儘全力隱忍怒火,根本聽不進去失望透頂的解釋:“當時在流雲穀相見,你明明有機會說出所有真相!”
“死了那麼將士,你定會秉公處置我,還不如等著大計將成,以功抵罪。畢竟苪國富有,將來收服於孤月而言隻有益處。”
“既如此,何不直接趁著孤失憶,名正言順登基。”那些癡人說夢,襲音不想再聽。
難道她不想,襲檸:“姐姐真當鐘北堯是死的?他藏起玉璽,說服大臣,寧肯集體下獄,也不提更換君主之事,姐姐,我沒有人心,沒有兵權。如何登基?”襲檸一邊說著,一邊不漏痕跡的觀望戰虛明與溫玉纏鬥。
眼下,襲音對襲檸已經不是寒心那麼簡單了。
“你……。”
襲檸壓根兒不會再估計襲音,魔怔的認定了唯有殺了戰虛明,滅了龍淵國,才可獲得孤月的臣民人心,實現宏圖之誌,她在自己姐姐的光芒下,實在被壓製太久了。
豁出去!
瞅準時機再次奔向了戰虛明身後,帶著濃烈殺意,預備去做方才未做完的事。
襲音連忙提劍去阻攔。
極致的拉扯,毀滅性的激烈交手,本就中毒已深的襲音,呼吸越來越快,頭疼的此刻快要炸開,一下被擊中頭部,控製不住運功血液加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