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間精巧的小室。
細碎的月光通過芙蓉紋路的窗篩進屋內。
清冷傲岸的人,坐在床邊閉目養神。
桌子上放著佳肴美饌,一壺已經滿好的酒。
一副高高在上勝利者姿態的徐恭熙,完全沒什麼避諱的坐在戰虛明對麵,肆無忌憚欣賞剛到手的獵物。
她唇上的血跡已經被清理乾淨,發髻重新挽好,婢女正用包裹著冰塊的絲帕輕敷紅腫的臉。
“折騰一天,想必付公子也餓了,不如過來用點晚膳吧!”
方才在回來的馬車上,她已經沉下心細細想過了。
老潑婦音掌櫃絕對不能留,管她口出狂言,異想天開揚言是什麼身份。就怕若是真的,她恐怕會死無全屍。
以防萬一,趁著身份無憑無據,難辨真假,不如她先下手為強。
苪國最不缺的就是陷阱、懸崖、野獸環伺。自時往老潑婦飯菜裡頭下點東西,隨便挑個懸崖、陷阱將人一推,先摔死,再被野獸吃掉,滋時等找到了,也隻剩下一堆骨頭渣。
父親完全可以對外宣稱是音掌櫃自己跑出去,不慎遇險即可。
至於眼前迷魂奪魄的男子,雖說對她再三無視不屑,打他一頓才能夠解氣。
但人現在已如願到了府上,她便把他看作一匹桀驁難馴的野馬,一旦馴服,將永遠忠誠自己。到時候,隨便撩雲撥雨、顛倒鳳鸞,將老潑婦早早拋之腦後。
這才是最解恨的方法。
浮想聯翩,不自覺的開始扭轉在‘月上梢’出格的語態,一句話說的軟語溫言。
啟料,戰虛明連眼皮都懶得抬,不做任何回應。
徐恭熙一抬手,示意服侍自己的婢女下去。
待門一關,屋子裡隻剩下她與戰虛明孤男寡女兩人。
“小女知道付公子在擔憂什麼。可事到如今付公子抵自身難保了,再去想與隔壁的音掌櫃全身而退,不太現實。”
似是不太現實四個大字讓戰虛明更加無言以對,索性將床兩邊的幔帳抬手一扯,直接準備歇息。
一個多時辰了。
就在這個屋子,徐恭熙跟神智錯亂一樣,自說自話對著戰虛明說了一個多時辰。
而戰虛明愣是跟入定的僧人修了閉口禪,雙目緊合,一言不發。
仿佛她是多麼臟的一個東西,看一眼,就能惡心到。
徐恭熙也不甘示弱。
走到床邊隔著幔帳對戰虛明放言:“付公子就不怕一直這樣下去,小女會將怒氣所有怒氣牽連音掌櫃?”
幔帳內無動於衷。
“比如在音掌櫃吃食酒水中投點毒?”
幔帳內無動於衷。
“比如令人在音掌櫃床下或者被子裡頭藏點兒毒蛇,蜘蛛,老鼠?”
幔帳內無動於衷。
“再比如放點迷煙將音掌櫃暈倒,多找幾個男人進她屋?”
幔帳內仍舊無動於衷。
徐恭熙躁亂迷惑了。
在‘月上梢’他們兩人相互緊張的樣子,明眼人都能看出兩人的關係不普通。
眼下,她故意嚴明要陷害音掌櫃。付公子漠不關心,袖手旁觀是什麼意思?
有關付公子的身份,家父已托人去付家打聽。本要承認這個兒子的付家一聽是冒充帝王之罪,嚇得趕緊撇清關係,隻說當時自己也是被玉佩蒙騙才答應下來,實則家中並無這條血脈。
好,就算往大膽裡想,他倆一個是炎光帝,一個是天錦帝。可素聞夫妻二人關係堅逾膠漆。
如此,她開始篤定,兩人或許就是盜名欺世、手段高明的騙子。
這次倒黴,栽在了官吏的手中。
之所以不言不語,估計是怕說多說多錯,早早招來殺身之禍。
琢麼一會兒,她倒是能理解他眼下的做法了,要想籠絡到這位父公子的心,十分必要讓他知道,自己會袒護他。
自以為算無遺策、運籌帷幄:“隻要付公子答應與小女締結良緣。那付公子與音掌櫃假借帝王行騙之事,小女定會想法子讓公子全身而退。”
幔帳內繼續無動於衷。
徐恭熙知道他沒睡,估計在甄彆動搖。
於是,加重了信據:“家父雖說不是城主,但在求如城中也能做到無人敢輕易置喙。官場上,放言江湖中皆是如此,付公子若還有什麼後顧之憂,或是在其他城中犯了事兒,家父皆可幫忙抹平。”
戰虛明當了皇帝二十多年,見過找死的,作死的,頭一次見急如風火去,自帶口供來送死的,真是個蒙昧又呆傻的蠢貨。
人頭竟然送到這兒了,他倒是很想一問:“徐姑娘所言是真?”
終於開口了。
徐恭熙浮腫的臉,終於擠出絲得逞的笑意。
看來,一個時辰沒白熬。
紅痕未消的玉指,輕輕撫動幔帳上的珠簾,發出誘/惑的碰撞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