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
手機響了聲。
蕭衍回過神,慢慢拿過手機。
是雪燈發來的短信:
【抓到螳螂了。[圖片]】
圖片裡,年輕的男人穿著米白的毛衫,頭發歪歪束起,垂在胸前幾分淩亂,手裡還拎著隻碧綠螳螂,手指直接比了個OK。
表麵上看起來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但那悄悄揚起的眉尾像在說:
“快誇我,給你兩秒鐘。”
蕭衍輕嗤一聲,幾分不屑。
無聊。
隻是,很神奇,雪燈總做一些在他看來很無聊的事,但這些無聊的事卻總能一次次堅定他的決心。
蕭衍下了車,踏過不規則石磚鋪成的小路,日光逆著高大身影,在輪廓周圍形成一圈光暈。
開了門,管家正在整理玄關,見到蕭衍,先是疑惑,而後狂喜上了臉:
“少爺!真的是少爺!您終於回來了!”
蕭衍淡淡掃了他一眼,微微點頭算是打過招呼。
五年不見,這位將一生奉獻於這座大宅的管家看著也老了些,鬢發斑白。
管家丟下抹布直衝樓上,嘴裡不住喊著“小少爺回來了”。
蕭衍站在門口向裡看去。
父親總愛自詡專情專一,母親過世多年,家裡的軟裝擺放沒有一點變化。
恍惚間,他好像看到那座老舊沙發上,年輕美麗的女人頭發淩亂,抱著六七歲的兒子為他念讀《海的女兒》,讀到最後,一遍一遍重複:
“皆大歡喜的結局,小美人魚變成了泡沫,永遠漂向自由的方向。”
然後對兒子露出一抹溫柔的笑:“希望媽媽有一天也能飄向自由的方向。”
隻是上一秒還是無儘的溫柔,下一秒她又會抓著自己的頭發歇斯底裡地喊著“他來了”。
那時的蕭衍雖然已經習以為常,但每每看到母親發瘋,還是會產生一絲恐懼。
對她,更對自己未來的恐懼。
後來母親檢查出重度精神分裂加重度抑鬱,蕭衍就再也沒見過她。
但經常會夢到她,對他微微笑,說著“媽媽真的很愛你,你是我唯一的慰藉”。
高中那年不顧父親反對學習美術,參加校考報考了國內頂尖服裝學院,畢業那年成立自己的工作室,想要隨著母親曾經的腳印走一走看一看。
中間父親沒有阻撓的原因,是他們簽訂了一份對賭條約:
蕭衍在畢業五年後賺到二十億,否則將要回家繼承企業,像母親一樣一生囚困於牢籠中。
回憶突兀被打斷,蕭衍抬起頭看向旋梯,視線中出現了一道高大修長的身影。
老管家跟在男人後麵喋喋不休:“小少爺看來也是想念家人,特意回來看您。”
男人嘴角一抹輕笑,姿態優雅卓絕,簡單的黑襯衫勾勒出保養良好的身軀,同二三十歲的年輕人無異。
蕭衍眼底黯了黯,沉默著。
蕭父下了樓,沒有父子久彆重逢的感人擁抱,他平靜地走向沙發坐下,隨手端起茶杯,優雅翹起腿:
“我還以為要年底才能見到你,比我預計得早了些。”
烏黑的發,深沉的眼,但眼底卻是濃烈的蔑視。
“二十個億,一分不少拿到手了?”蕭父笑問道。
蕭衍移開視線,頜骨凸出一塊。
“暫時沒有,這次來是希望你幫個忙。”儘管說不出口,但還是得說。
蕭父放下茶杯,似乎也是猜到了。
五年不進家門的兒子突然造訪,怎麼可能是想念家人回來看看。
“找我幫忙?”蕭父看向管家,“老劉,我沒聽錯吧。”
管家:“沒聽錯。”
蕭衍不想繼續站在這裡陪他演什麼豪門恩怨的戲碼,開門見山:
“雪燈的公司拿到了梁淮設計陷害裴澄嶼的證據,但梁淮父親屢屢施壓要雪燈他們裝作無事發生,我希望借助你的勢力解決這件事,條件隨你開。”
蕭父漫不經心摩挲著下巴:“你說梁董事長啊……”
常年合作夥伴,且也不是什麼容易搞定的人,何況這件事關係到他兒子的名聲,更是難上加難。
但辦法是有的,就是得費點工夫。
蕭衍手指漸漸收攏,不動聲色看著沙發上的男人。
蕭父故作疑惑:“雪燈……雪燈我記得是……”
話說一半沒了下文,等蕭衍自己說。
蕭衍定了定神:“我……老婆。”
蕭父嗤笑一聲:
“哦想起來了,兩個月前你不經我同意拿走戶口本和這小子結了婚,好像婚禮也沒請我前去,現在為了他不惜低頭求我,看來你也是真喜歡,有我對你媽媽十分之一的喜歡麼。”
蕭衍斂了眉。最後這句話,很惡心。
見他不做聲,蕭父也不逼他,徐徐看向一旁的相框。
永遠定格在三十二歲的女人,永遠的明豔動人。
“可以幫你。”蕭父道,“但既然你說條件隨我開。”
他對著管家伸出手,管家心領神會遞來紙筆。
蕭父在紙上行雲流水寫下一串文字,道:
“距離五年之約還剩五個月零十五天,到期限那天,二十億改成四十億,並且,如果做不到,和雪……哦,雪燈,和他離婚。”
管家不可置信瞪大了雙眼。
二十億變四十億!高.利貸聽了都直呼內行。
不知道蕭衍現在賺到了多少,就算他已經到手二十億,想在五個月內再賺二十億……
老頭子勸他直接把婚離了乖乖繼承家產好了。
人要懂進退。
蕭衍緊抿著唇,漆黑的眼底暗流湧動,抬起頭,對上了蕭父同樣黑沉的眼。
冗長的一個世紀過去,低沉的聲音響起:
“好,按你說的來。”
大筆一揮,簽上大名,蓋棺定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