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走的時候,天空下起了傾盆大雨,雖隻是初秋,但吹過的風還是略帶涼意。青石地很快被雨水濡濕,比乾燥的時候顯得更為灰暗一點。
她推開雕花木窗,抬頭望望天空,將手伸出窗外,幾滴雨水落在她攤開的手掌上,“下雨了。”
“路上小心點。”蘇夫人順手遞給她一把油紙傘,眼中是溫暖的笑意。
“靜姨,我走了。”她接過傘,朝蘇夫人一笑。
“路上小心點。”蘇夫人彎下身子幫她整理了一下衣襟,溫柔地對她說。
她撐開傘,走進漫天大雨中。
路上的行人比晴天是少了些,三三兩兩打著傘匆匆走著,偶爾有馬車飛快駛過,馬蹄與車輪濺起水花,積水彙集成一條條溪流,在路麵上流淌向不知名的遠方。
一個看起來和她一般大的孩子站在路邊,身上的衣衫襤褸不堪,他臉上的冷漠完全超出了這個年齡應有的神色。過路人多半低頭從他身邊匆匆走過,仿佛他隻是路邊的一截朽木,偶爾有人抬起頭正好看見他,上下打量他幾眼,最後將目光定格在他的眼睛上,與他對視片刻後他們紛紛露出鄙夷的神色,繼續低頭趕路。她忽然注意到,他的眼睛是藍色的!
他被冰涼的雨水澆到冷得失去了知覺,他想忍住不發抖,但身體還是像篩糠般抖個不停。他不禁想起溫暖的寢殿,火爐裡熊熊燃燒著的火焰,隨後想到自己現在的處境,心裡不由得悲涼起來,他抱著自己蹲了下去,想讓自己暖和起來。忽然,那些鋪天蓋地砸向他的雨水消失了,一片暗黃色的陰影遮在了頭頂上,他抬頭,正好對上雲曦的眼眸,“淋雨會感染風寒的。”
他被她眼中的清澈與溫暖震了一下,他的目光一時竟無法從這個突如其來的孩子身上移開,縱使他閱人無數,卻從未看見過這樣的小孩子。孩子雖未長成,但那種美麗已不可抑製地從他的身上散發出來,像一樹正準備綻放的繁花。她的那雙黑瞳並不像其他漢人的眼睛那般帶著棕褐色,是真正純淨的黑,不摻雜任何雜質,在暗淡陰沉的天色下顯得流光溢彩。他低下頭,倔強地沒有說話。可能是哪家的公子哥兒偷偷溜出來玩吧,他不無輕蔑的想。
他冷哼一聲,彆過頭去:“不用你管。”
那孩子倒也不生氣,問他:“你叫什麼名字?” 古樸的暗黃色依然籠在他的頭頂上,孩子的笑容在雨幕下很絢爛。
“名字真的就那麼重要麼?”他反問。
“不是啊,”她想了想,答他,“隻是如果還能遇到你的話就可以直接叫你名字了,你覺得呢?”
他聽著她說話,沉默不語。
她看見他沒有說話,繼續說:“我叫雲曦,你呢?”
他依然不答,他決定無論她說什麼,他堅決不答話。
見他不肯開口說話,她有些委屈地嘟起嘴,“你怎麼都不跟我說話啊,一直都隻有我一個人在說。” 說話時一雙眼睛望著他,眼睛裡滿是傷心與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