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禍 雞知將旦,鶴知夜半,而不免於鼎……(2 / 2)

長亭宴 江南無書 3882 字 9個月前

趙清晏緘默不言,棋局之上,他之前雖損兵折將,但如今落下一子,卻斷了赫連樵的去處。

赫連樵眉間籠罩著憂愁,卻又聽見趙清晏淡淡道:“老師,你輸了。”

赫連樵望著趙清晏一貫不苟言笑的模樣,歎了口氣,道:“人老了,自是不懂你們想做些什麼,隻是這條路上,老師希望你能安康便好。”

“多謝老師。”

趙清晏清楚赫連樵心中還念著前太子元牧的死,突來的巫蠱之禍讓大順失去了這位虛懷若穀、敦詩說禮的太子殿下,也讓赫連樵失去他當時唯一的學生。

元牧死後,赫連樵傷心疾首,不久便乞骸骨歸家,至此不問朝事,因趙清晏父親與赫連樵為至交,他死前將趙清晏托付給赫連樵,赫連樵既是他的師,亦算是他的父。

人生際遇,鶴唳華亭。赫連樵自是不願意他像元牧一般,被卷入朝堂深不可測的漩渦中,他已經失去了他的學生一次,萬不可有第二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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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端隨蕭揚一同下了井,黑黝黝的平巷和驟冷的氣溫不禁令人心中生寒,仿佛暗處隱匿著什麼洪水猛獸。

火光在蕭揚手中燃起,他偏頭看著江端,“走吧。”

兩人一前一後很快便來到了出事的地方,殘木與碎石七零八落,無聲地歎著人世間的不幸,周遭萬籟俱寂,可一想起下麵埋葬的冤魂,耳畔就嘈如流水般,像是有人在奔跑和嘶喊。

“你有沒有發現什麼問題?”蕭揚冷不丁道。

火光在江端的眸中躍動,他凝視著廢墟,輕聲道:“你是說地表塌陷的程度有異?”

蕭揚眼底閃過一絲驚喜,道:“常侍果真聰明,連我想什麼都知道。”

麵對蕭揚突如其來的誇讚,江端隻麵無表情地道了聲“不敢當”。

兩人之所以如此認為,是因為出事之處的地表塌陷十分嚴重,而據蔣為所言,如今隻挖到下層,上分的礦層應是較為厚實的,就算塌陷,也不可到如此程度。

要麼是蔣為在撒謊,要麼是另有隱情。

江端道:“待會上去問問蔣大人吧。”

兩人原路折返時,蕭揚卻突發奇想,望著另一方向的平巷道:“我們去那邊看看。”

江端眉頭一皺,不知道蕭揚怎麼會有興致在裡麵閒逛,但既然與他一同下來了,便也隻能硬著頭皮跟著前去。

平巷裡安靜如初,靜得連踩在碎石上的聲音都一清二楚,江端默默跟在蕭揚身後,兩人良久無言。

不料蕭揚驀地停下,江端一個不留神,徑直撞在蕭揚背上,他心下一驚,下意識道:“前麵怎麼了?”

蕭揚轉過身,望著江端的眼神微微有些奇怪,卻見他笑道:“常侍這般不看路嗎?”

江端剛想說什麼,蕭揚卻已擺擺手轉過身去,但就在方才他不小心撞在蕭揚身上的那一刻,他眼眸一轉,似乎發現了什麼。

蕭揚抬腳走後,江端默默將他見到的東西拾撿起來,借著方才的火光,加之手中觸感,他依稀覺得這不像是礦場裡有的東西,彎如月,如動物利齒,而且上麵似乎纏著類似皮革一樣的東西,不大像是大順人的東西。

“怎麼了?”蕭揚見江端遲遲未跟上。

“沒什麼,”江端不動聲色地將東西收好,旋即便追上蕭揚的腳步。

平巷裡除了常見的礦石外,便是偶爾停放的竹筐與木車,支護架穩穩托舉著上方岩層,似乎並無任何異樣。

蕭揚輕快的聲音又從前方傳來,“其實我一直在想,江常侍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灰暗的平巷裡看不清江端的神色,他抬眼望著蕭揚的背影,聲音低啞道:“統軍何以覺得?”

蕭揚答非所問道:“江常侍,麵具戴久了,想摘下來可就難了,人生就這麼一回,彆讓自己活得太痛苦。”

廟堂之上,他見過各種各樣的人,江端對待每個人的疏離他怎會看不出,很多人都有著無法言說的過往,他亦是。他不喜乾涉他人言行,但相似的人總會有相通之處。

先前他在衛霄跟前說見江端不順眼,可與其如此說,倒不如說蕭揚覺得兩人有過分的相似之處。二十多年深埋朝堂,連自己的侍衛都不知道自己真正的喜好,人們懼他也憤恨他,他當這些都如過眼雲煙,無人知曉他為何這般,而這份相似也或許在外人見來是無稽之談,可唯有他自己知曉。

蕭揚看似輕飄飄的一番話卻仿佛一座大山,壓在江端心中,一向處變不驚的他有些亂了陣腳。原本深埋在他記憶裡的那些畫麵遽然如潮水般洶湧襲來,話語被生生噎在喉口,四周瞬間陷入一片煎熬的沉寂。

蕭揚不聞他的聲音,卻是沒再說什麼,但突然兩人不約而同地停下了。

“你聽見什麼了嗎?”蕭揚低聲道。

江端回過神,臉色倏地有些慘白,“有,而且還有些莫名的氣味……”

寂靜的周遭仿佛蔓延著危險的氣息,兩人幾乎同一時刻脫口而出。

“是火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