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端受命趕到城門時,戶部尚書閆嵩木與太府寺少卿楊準已在此等候,他們同是受命前往礦場查探此事,江端的到來無非彰顯著皇帝於他們的不信任。
因此江端來時,兩人的臉色並不好看,但也不乏是憂心礦場而導致的,隻是不知此事嚴重到何許地步,竟同時遣了兩位大臣。
三人禮貌地相互道禮後,江端見閆嵩木與楊準似乎並沒有想要前往的意思。
“還有一人,”閆嵩木平淡道。
江端點點頭,等候間閆嵩木和楊準時不時交談,江端也隻默默聽著。
忽然,遠方傳來一陣噠噠馬蹄聲,江端抬眼望去,隻見高頭大馬之上坐著一名青年。
看清那青年麵容的一刹那,江端眼皮倏地一跳,而那青年也瞧見了他。
“喲,江常侍,”蕭揚勒馬笑道,“真巧啊,又見麵了。”
江端不緊不慢道:“世子殿下安。”
楊準知道蕭揚會來,神色如常,但蕭揚一來不僅連個眼神都未給閆嵩木,倒先喚了江端,明顯有些不把這位正三品的大臣放在眼裡,閆嵩木雖有不悅,但也沒說什麼。他知道蕭揚最近在闐安作威作福,掀起不少爭議,他並不想在這個節骨眼上去招惹他。
打過照麵後,幾名神策軍將士護送著四位前往礦場。
而礦場外,負責豎井與平巷挖鑿的蔣為已經等候在此,此番出事,他脫不了乾係,但上麵的人來查勘,他自是要出來的。
“在平巷裡出的事,但如今隻挖到下層,按理說是不會塌的……”蔣為眼下青黑,眼中布滿紅血絲,整個人疲憊又無所適從。
“挖鑿出了事便有你的罪,彆想著撇清關係,”閆嵩木毫不客氣道。
“是。”
江端望著地表明顯塌陷的平巷,想到下麵埋葬的冤魂,眉頭便沒有過片刻的舒緩。
“可是支護架斷了?”楊準問道。
“不是,”蔣為搖搖頭,“是倒塌後才壓斷的。”
“那可就奇了怪了,”蕭揚抱臂思索道,“既然才至下層,怎麼會無緣無故坍塌?”
眾人也百思不得其解。
蕭揚踱步到離出事地方不遠的豎井,望著黑黝黝的井下,一股念想油然而生。
“我想下去看看。”
蔣為大吃一驚,“統軍不可,眼下才出事沒多久,萬一再有什麼事情……我們也不好交代啊,再者我們的人已經下去勘察過了。”
蕭揚道:“那結果如何?”
蔣為垂眼,支吾道:“……並未發現異常。”
“既然如此,我下去看看又何妨?”蕭揚無所謂道,“我命大。”
眾人不約而同地沉默了。
“罷了,”閆嵩木終於發了話,“統軍既然想去,便讓他去吧,沒準還能找出什麼蛛絲馬跡來,順便……”
閆嵩木轉頭望著一旁沉默寡言的江端,“江常侍也一同去吧,互相有個照應,我與楊少卿畢竟上了年紀,腿腳不便,就在此處等候你們。”
猝不及防被提及的江端一愣,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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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春的風輕盈地穿過長廊,搖晃著赫連樵府邸後院裡幾顆白玉蘭樹,發出沙沙的輕響,池水泛起漣漪,鯉魚輕觸水麵,圈圈點點的波紋暈散開來。
素雅的屏風後,趙清晏與赫連樵正相對而坐,身前是一方錯落有致的棋盤,兩人長久無話,隻靜靜凝視著棋局。
老者蒼顏白發,眼珠灰黃,但精神卻十分抖擻,他從容不迫地破解趙清晏的棋局,棋子在他手中猶如有破竹之勢的利箭。
“近日朝堂越發不安生,你言行舉止當更為謹慎些。”
趙清晏從容不迫地截斷赫連樵的棋路,“是,蘭亭知道。”
赫連樵又道:“不過你上次同我說起變法一事,你莫非是想支持孫居泰?你如今為翰林學士,常伴皇帝左右,皇帝的心思你應是知曉些,莫要為天方夜譚般的事而不識時務。”
赫連樵身為前東宮太傅,朝堂的彎彎繞繞與波雲詭譎他自是清楚,他不想讓自己的學生也深陷其中。
趙清晏正襟危坐道:“雞知將旦,鶴知夜半,而不免於鼎俎①,蘭亭自是不會做知時鶴,但明哲保身一詞於蘭亭來講並不貼切。”
赫連樵沉聲道:“那你想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