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日,闐安詔獄,在充滿鐵鏽與血腥的牢房中,一名蓬頭垢麵的中年男人被押了進來,或許是走了太久的路,腳上的鞋子已經破損得不成樣,青黑的胡渣清晰可見,眼中滿是倦色。
接到消息的蕭揚立即趕往詔獄,彼時他正從宮中出來,而經過宮門時,恰巧與江端打了個照麵。
“世子殿下。”
江端臉上風輕雲淡,像是不記得前些天蕭揚送他回去的事情,而蕭揚本想故意打趣問他,但眼下有要緊事,他也顧不得那個閒心。
“是常侍啊,真巧啊在這碰見。”
“殿下這麼著急,是有什麼要緊事?”
“不瞞你說,我要去審一個很重要的人。”
江端微有訝異,“什麼人這麼重要?”
蕭揚道:“涉及一些貪汙事。”
“那可是大事,”江端一挑眉。
“這是自然。”
“殿下方便帶我一同去看看嗎?”江端嫣然一笑,“有些好奇。”
蕭揚躊躇須臾,“也行,屆時你站在外麵,莫要到處亂走。”
“好。”
兩人一同來到詔獄,原本刺目的陽光在頃刻間全然隱匿起來,眼睛一時無法適應突如其來的灰暗,視線變得模糊不清。
“有台階,”蕭揚提醒道。
兩人來到牢房前,一名中年男人正坐在角落裡,不知是在閉目養神還是睡著了。
蕭揚望著裡麵的人,道:“孔大人。”
江端抬起眼皮,看見憔悴的孔一庭,眸中冷色蔓延。
他今日是故意在宮門下等蕭揚的。
孔一庭被秘密押入京的事情,他前些天就知道了,一開始他不確定是否是蕭揚所為,抱著懷疑的心思,他決定自己去尋機會。
隻要他在,孔一庭絕對不會和盤托出。
果不其然,在孔一庭睜眼看見蕭揚身後的江端時,眼神猛地一頓,嘴唇因為緊張開始不斷哆嗦,儘管他看不清江端的神色,但他知道江端在盯著他,他不敢去對上江端的目光。
獄卒打開牢門,蕭揚獨自走了進去,孔一庭這才將注意力放在蕭揚身上。
“統軍,我既已認罪,不知還有何事?”孔一庭氣力不足道。
蕭揚蹲下身,“孔大人縱容富商私販官糧,這般冒險,你說隻是單單你自己的罪過,我可不信,不知這背後究竟受何人指使呢?”
“我利欲熏心,是我個人之罪……”
孔一庭不放心地瞟了一眼江端,他不知道江端怎會同蕭揚一起來,可是他明白,他今日若敢透露出半分,他不會有好下場的,他還牽掛著家中妻兒。
隻一眼,孔一庭便收回了目光,可依然被蕭揚敏銳地捕捉到。
“你在看誰?”
孔一庭的心猛然一沉,蕭揚銳利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試圖從他臉上抓到任何一點破綻。
孔一庭垂眸不言,強壓心中的緊張。
蕭揚轉頭看了一眼牢房外的江端,江端正好奇地看著兩人,他見蕭揚望來,以為蕭揚有什麼事,露出一個疑惑的神情。
蕭揚回過頭,看著沉默不語的孔一庭,最終選擇起身,走到江端身前。
“你還是先出去等我吧。”
“好。”
蕭揚重新回到孔一庭麵前,“現在隻剩下你我兩人,你說的話不會有旁人聽見。”
孔一庭依然不答。
“你難道不想活著回去見你妻兒嗎?”
孔一庭聞言突然笑了,“蕭統軍,你不用騙我,即便你有權勢,但我這樣的人怎麼可能還有活的機會。”
孔一庭算是咬定了自己的罪責,而背後之人仍是不肯透露半分。
“你還是好好想想吧。”
蕭揚離開後,孔一庭目光呆滯地望著昏暗的牢房,他知道終究會有這麼一日,隻是沒想到來得如此之快。
最終,他苦笑一聲,“太子殿下……臣也算是效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