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水氣霧氤氳,籠罩在兩人之間,李南福輕撥茶沫,潤了潤嗓子後,道:“現在濮州沒了人,殿下還不著急嗎?”
“殿下有自己的計劃,我等受命便是,”江端望著窗外,悠閒道。
李南福感慨一聲,“不愧是太子,這太後的手都已經伸到東宮了……”
江端忽然打斷了他,佯作戲謔道:“其實我一直很好奇,太後如此重用你,加之皇帝身體安康,這倒戈的速度未免有些太快。”
李南福聞言一笑,“長琴,二十多年前的雍景之變知道嗎?”
“有所耳聞。”
“李嵩是我師父,可我不是李嵩啊。”
宦官掌權的後果他可是一清二楚,李嵩把持著前朝禁軍,幾乎與當時身為太子的宣和帝抗衡,之後李嵩與三皇子聯合逼宮,卻不料先帝與太子來了個甕中捉鱉,李嵩和三皇子輸得一敗塗地,三皇子在流放途中去世,李嵩被奪權斬首。
可是沒人知道,先帝之所以完全了解二人的部署,是因為李南福,彼時他雖年幼,卻偷了李嵩與三皇子的密信給皇帝,李嵩至死也不知是李南福背叛了他,也或許正因如此,李南福最後的歸宿是太後宮中,而不是宣和帝身邊,因為這樣的人在身邊,他不放心。
他在太後宮中無事多年,宣和帝似乎已經忘記了他,他懂韜光養晦,自避鋒芒,太後不會是他的靠山,下一任皇帝才是。
“長琴,我一直以為你是個聰明人,”李南福眸色漸涼。
江端道:“我不過一介書生,學過些策略,但不過都是紙上談兵罷了,自然是不及足下的。”
江端不動聲色掃了一眼門,他知道顧陵在外麵。
“雍景之變我了解不多,但這策略一術,太子殿下有你在,定會寬心不少。”
李南福心中升起些得意,“你莫要謙虛,殿下的路還長著呢。”
“確實,”江端笑著抿了口茶。
“可是殿下還是不信我。”
江端笑容斂去,“何故如此認為?”
“高顯章在宮中監視著我的一舉一動,你不會不知道吧?”
江端道:“確實不知,但殿下為人謹慎,隻要你一心忠於殿下,這些不過都是小事罷了。”
李南福故作寬心,“我想也是如此。”
他雖不憂心高顯章的監視,但見江端聽不出他話外之音,李南福多少有些失望,隻是不知江端是真聽不出還是假作不懂。
李南福聊著乏味,不多時便稱宮中有事離開了,江端也不留他。
李南福前腳剛走,林澈就忍不住翻窗而入,他看了一眼闔上的門,“主子……為何偏偏您要與他有這些交集?”
江端風輕雲淡地重新斟了杯茶,“你猜,他在太後身邊這麼多年,身上藏著的秘辛有多少?”
林澈遲疑片刻,“您是在利用他?”
“你早該看出來的。”
“恕屬下愚鈍。”
江端微歎口氣,“林澈,空有一身功夫可不行。此外,當一個人知道的東西太多了並不是好事,正如李南福於太後,我於太子,但凡太後發現李南福有一絲異樣,他都得死。”
江端的手輕輕摩挲著杯沿,“在他死之前,我們得套出些東西來,他以為一個孔一庭就可以要挾我嗎,要是太子知道此事,太後不殺他,太子也不會放過他。他想跟我做交易,他怕是承擔不起。”
李南福是個極聰明的人,那江端便不能比他更聰明,畢竟人都會忌憚比他更厲害的,唯有弱者才往往是被忽略的那一個。
興慶宮。
秋風呼嘯著穿過簷下,驚鳥鈴不時作響,皇後宮中的枯葉掃了一重又一重,寂寥席卷,似乎還未見秋天的尾巴便要迎來初冬了。
蕭揚許久不見蕭玉言,蕭玉言頭上的白發又多了些,蕭玉言苦笑著抬手碰了碰發絲。
“人老了,你再不來見姑母,沒準哪日連最後一麵都見不到。”
蕭揚眉頭緊蹙,“姑母莫要說這些不吉利的話。”
“好,不說了,”蕭玉言似乎很累,不大能提得起精神。
“姑母可是病了?”
蕭玉言歎口氣,“人年紀大了身體自然不好,太醫來瞧過,沒什麼事。對了,兄長最近如何?他回府這麼久也不給我寫封信來。”
“還是老樣子,不過麵色好了不少,近來倒喜歡上釣魚。”
“人好便行,”說罷,蕭玉言又咳嗽起來,身旁的宮女忙輕拍她的背。
“近來天氣已涼,姑母當多關心自己身體才是。”
蕭玉言麵色微白,點點頭。
“如果不舒服,記得找太醫來看看,”蕭揚不放心地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