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蕭毓頂著一額頭的細汗踏進院子,似乎是一路跑來的,而鄭喬剛抬眼便看見他,歡天喜地撂下手中東西地奔過去。
“三舅,你怎麼才來?”
蕭毓一把抱起鄭喬,“三舅有事,耽擱了些時間。”
鄭喬卻嚴肅道:“是不是和哪個姑娘花前月下了?”
蕭毓一愣,他知道一定是蕭揚這樣告訴她的,咬牙道:“哪有的事,你看,三舅給你帶什麼了?”
蕭毓變戲法似的摸出一個銀手鐲,小巧又精致,鄭喬興奮地想接過來,但蕭毓已經先一步套在她手腕上。
“喜歡嗎?”
“喜歡,謝謝三舅,”鄭喬從蕭毓身上跳下來,又一路喊著娘親,奔進廚房。
蕭毓這才看見簷下坐著的二人,有些詫異道:“江常侍也在啊?”
江端剛想行禮,卻被蕭揚拉住,“小聚罷了,不用這麼多禮節。”
蕭毓坐在蕭揚身邊,自顧自倒了杯茶,但心中卻在納悶,這兩人關係什麼時候這麼好了?
他本想湊上去聽兩人在講什麼,但蘇新月已經從廚房出來,身後跟著鄭喬,兩人手中都捧著精致的糕點。
“快來嘗嘗。”
去年秋日采摘下的桂花以糖釀蜜,製成桂花糕,晶瑩剔透的花滋上麵雕刻著花紋,就連櫻桃饆饠幾乎與外麵賣的一模一樣,蕭毓由衷誇讚了幾句,倒將蘇新月說得有些不好意思。
“姐夫呢?”蕭毓問道。
蘇新月隨口道:“出去辦事了還沒回來。”
幾人團坐在一起,宛如一家人般,江端似乎也沒那麼拘謹了,這時雪又紛紛揚揚地飄下來,雪落寒簷,聲聲輕慢,江端手是冰的,心卻漸漸不再冰涼。
忽然蕭毓想起什麼,囫圇幾口吞下點心,朝蕭揚道:“哥,你知道最近有人向皇上舉薦了一些道士嗎?”
蕭毓此話一出,在場之人除了鄭喬無一不變了臉色。
“皇上……不是信佛嗎?”江端低聲道。
但無論是佛還是道,皇帝一旦沉迷其中,對大順未來絕非好事。
“我知道,”蕭揚很是平靜,似乎早就知道此事。
“是誰送的啊?”蕭毓好奇問道。
“董闊。”
蕭毓蹙眉,“他向皇上送這些人做什麼?”
蕭揚答非所問道:“你們還記得崇德皇後嗎?”
除了江端,其餘二人當然記得,崇德皇後是宣和帝還是太子時期的太子妃,聽聞兩人青梅竹馬,伉儷情深,可最後宣和帝卻親手殺了她。
宣和帝登基後,封她為崇德皇後,卻隻將她的衣冠葬入皇陵,屍身無人知曉葬在何處,就連皇陵中她的衣冠也是單獨安放在一間狹小的墓室,連合葬的資格都沒有。
人們隻道宣和帝薄情,心中隻有山河社稷,但這麼多年宣和帝勵精圖治,人們似乎早已忘卻了這段前塵往事。
蕭揚簡單向江端介紹了崇德皇後此人,便聽見蘇新月輕聲問道:“那這與崇德皇後有什麼關係呢?”
“前段時間皇上睡眠不佳,總會做各種奇怪的夢,董闊不知從何聽說了來,向皇上舉薦了一名道士,皇上本不想理睬,但最後還是姑且讓他一試,沒想到那晚皇上睡得很好,還夢見了崇德皇後。”
世人道他薄情,可自那以後,他像著了魔似的問那道士可還有能與亡人夢中相見之法,當時蕭揚還勸誡過宣和帝,可他並不聽,董闊趁此機會又秘密向宣和帝舉薦了一些道士,原本此事知道的人不多,但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逐漸傳遍整個後宮。
“說來時間過得真快,崇德皇後已經逝去有二十多年了,”蘇新月感慨道,“她走時也不過桃李年華,我雖未見過她,但也聽聞過她的仁心。”
她看向雪地裡正歡快堆著雪人的鄭喬,嘴邊還沾著點心渣,手中卻忙個不停。
“轉眼我的圓圓都這麼大了。”
蕭毓道:“所以皇上是在思念崇德皇後嗎?”
蕭揚淡淡道:“或許吧。”
“人還在時,不好好待人家,等老了回想起年少之事,倒還顯出幾分深情,”蘇新月與自己人坐在一起,說話也心直口快起來。
三人許久無言,而蕭揚不知何時踱步到鄭喬身邊,蹲身看著她堆起的雪人,兩人不知說了些什麼,鄭喬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於是片刻後,無辜的江端與蕭毓二人被砸來的雪球打了個措手不及。
蕭毓比江端反應快,長腿一邁,反手裹了個雪球就砸了回去,一時間桌上就剩下蘇新月與江端,蘇新月坐在裡邊,未受到波及,倒是笑嗬嗬地讓江端一起下去玩玩。
江端猶豫之時,又一個雪球砸在他的腳邊,他看向罪魁禍首,隻見蕭揚砸完他後,又毫不猶豫地用雪球砸向蕭毓。
於是,江端忍無可忍加入混戰,他手法極好,一砸一個準,鄭喬因著年紀小,三人都下意識少欺負她,但鄭喬還是頂著一頭的碎雪,咯咯笑著從地上爬起來,手中雪團還沒捏成型就被她扔了出去,打不過了就找最近的人躲在他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