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法 宣和二十七年,春。(1 / 2)

長亭宴 江南無書 3895 字 9個月前

當年崇德皇後屍身不入皇陵,人們以為是宣和帝恨她,又或者是因為崇德皇後母族的滔天大罪,但百般猜測終究都隻是猜測。

沒有人知道崇德皇後會長眠在這一片竹林中,青山為枕,落葉為伴。

她名中有一“瀟”字,像她自己一樣,本應縱馬瀟灑暢遊四海。

家族與皇宮困了她太久,多少長夜漫漫,風雨如晦,她像人偶一樣任憑擺布,她是安國公的嫡長女,是太子的太子妃,是皇帝的崇德皇後,可這短短一生,她從不是自己。

或許隻有死後,才能得這一片寂靜。

“二十五年了,”宣和帝淡淡開口。

“那這二十五年皇上可曾有一刻後悔過?”

酈尋似乎忘記眼前這人是九五至尊,語氣並不顯得有多客氣。

宣和帝良久無言,一陣清風卷過,竹葉簌簌的聲音仿佛在催促他回答。

二十五年,碧落黃泉,足夠忘記一個人的模樣和聲音,他的目光落在冰冷的墓碑上,徐瀟縱馬過街與他第一次相遇的場景,他卻仍清楚地記得。

“我也不知道,”宣和帝的聲音仍是沒什麼起伏,讓酈尋不禁疑惑他來此究竟是為何。

不知過了多久,他再度開口,“你說,她如果還在,會支持我的決定嗎?”

朝堂的事酈尋多少也聽說了,但他不關心,“皇上還是在乎當下為好。”

宣和帝望著酈尋,“你還是在恨我當時沒讓你帶走她嗎?”

酈尋沉默了良久,“是或不是還有什麼意義呢。”

兩人話不投機,不論是二十多年前亦或是如今,交談幾句也隻換得良久的沉默。

那些恩恩怨怨、是是非非在曾經都沒能說得清楚,如今又怎麼說得清楚?

“那你酈家百年基業,是打算放棄了嗎?”

酈家世代行醫,酈尋的祖父曾官至太醫署令,到了酈尋這一代,也不曾有過衰落。

“我有一個徒弟,她會替我傳下去的。”

“好,”宣和帝點點頭,“若她有意,太醫署的書庫為她敞開著。”

“替她先謝過皇上的好意,不過她在外行醫,一年半載估計回不來。”

“無妨。”

隻待了片刻,宣和帝便離開了,若是徐瀟的魂魄尚在,估計也不想再看見他。

徐瀟曾經詛咒他終將身無一親,享無邊孤獨,可她的詛咒並沒有靈驗,他子孫滿堂,掌中山河十年清明。

那日他從睡夢中驚醒,忽然想起這已經是徐瀟去世的第二十五個年頭了,年少往事消泯在時間的長河中,回首之時已過經年,蘭因絮果,其中是是非非誰又說得清楚,誰又真的通透。

清風徐來,竹海翻湧,簌簌聲仿佛在竊竊私語,他闔目靜聽,忽然發覺自己幾乎快忘了徐瀟的聲音了。

·

宣和二十七年,春。

皇帝下令,委以中書令孫景山重任,主持變法,變革舊製。

不出半月,法令陸續麵世,朝堂內外掀起軒然大波,不過開渠一事皇帝並未提及,倒是他留下眾臣的那日,但凡迎合皇帝的人都未能得到重用,不少人雖有不解,卻也不敢妄作非議。

“荒唐至極!”

諫議大夫陳舒嚴一甩衣袖,怒氣衝衝地朝著同僚道,身邊的人都擺擺手,示意他彆生氣。

“這孫居泰明顯是不把我們這些老臣放在眼裡,那糧法上寫著,減少官糧儲存,還予農戶,改收幼苗,將幼苗給流民種,我問你,這流民懂種糧嗎?還有,那減少了官糧,發大水後有多少還在?簡直是胡作非為!何況那戶部是做什麼吃的,莫不然他一人掌局得了!”

有人忙去捂他的嘴,“安良啊,這話可不能亂說啊。”

“這有何不妥,有本事他去皇上那參我一本。”

“好了好了,彆吵了,”坐在上首的徐沛終於開了口,“我勸了皇上那麼久都沒能勸動,這件事已經是板上釘釘,他要真做的好,利於大順,他便是這大順的功臣,他若是做不好……”

那便隻有清君側了。

眾人麵色凝重,都安靜了下來。

“可難不成就讓他這般囂張下去?”

徐沛默然,但身邊人卻是按耐不住,“我聽聞國子監裡的學生為此事快鬨翻了天,要不然咱們趁機給它添上一把火……”